鬼王府一層漆黑一片，走到裡，無數鬼火乍亮。室内變得清晰可見，段辭柯才發現，腳下是一條僅供一人通過的吊橋。

他回頭，見楚星烨跟在身後幾步，交待一句：“跟緊點，掉下去沒人撈你。”

“段先生，這地方很危險麼？”楚星烨跟上前。

“湊合，”段辭柯繼續往前走，邊走邊恐吓，“掉下去屍骨無存而已。”

吊橋随着兩人行動而變化，往橋邊望下去，是萬丈深淵，前方是一望無際的路。

段辭柯走沒幾步，身後響起一道倉促地喊聲。

“又怎麼了？”他轉過身，見楚星烨扶着鐵鍊，滿眼驚慌失措。

“……”段辭柯抱着手臂問，“楚星烨，你恐高？”

“段先生，盲人沒有恐高這個概念，我對高空也沒有PTSD。”楚星烨說。

“那你怕什麼？”

“你走太快了，我跟不上。”

段辭柯仿佛聽見了什麼笑話。

他擡着眼皮問：“平日裡我健步如飛你都能穿梭人群跟上，怎麼，選擇性眼盲症犯了？”

楚星烨說話帶着顫音：“段先生，盲人的恐懼源于未知，你跟我說周圍有危險，我走起來自然如履薄冰。”

“還賴上我了？”

“自然不能夠。”

單但從表現來看，楚星烨是真怕。

可一個平日裡對萬事萬物都一副自信在握的人，害怕成這樣，又不太符合形象。

又不是大型動物。

還有，這個資二代怕的東西是不是有點多了？

兩人誰都沒開口。

吊橋之上一片沉寂，鐵鍊晃動的聲音經過黑不見底的環境加工，變得格外詭谲。

黑暗中，老者的催促聲再次響起：“我說二位，能快點嗎，我們都等不及了……”

這次的催促還帶8D環繞背景音。

“餓死了餓死了。”

“我要吃東西！我現在就要吃東西！”

“快把他們弄下來！快！”

聲音叽叽喳喳，聽得段辭柯頻頻皺眉。

他怎麼又有種不好的預感……

這副要吃唐僧的語氣是為哪般？

段辭柯又想問孟戈這鬼王是不是有什麼特殊癖好。正巧此時，楚星烨提議說：“段先生，鬼王催得急，不如你牽着我手腕走，這樣更快一些。”

“我瞧這位小朋友的提議很不錯，”鬼王不知道在哪瞎起哄，“牽着還是太慢了，背着往前沖更好，趕緊下來，快來啊……”

在鬼王府被催，段辭柯有種上趕着投胎的詭異感。

他擡頭望着牆說：“催什麼催，你懸賞又沒限制時間，就算我在橋上呆幾個時辰也不違規。”

“嘿？”黑暗裡的鬼不敢置信。

“楚星烨，自己跟上。”段辭柯沒感情地繼續走，但步伐放得更慢了些。

這次楚星烨是跟上了。

跟上之後，吊橋突然一陣晃動。緊接着，段辭柯感受到脖頸一道力量往下墜，後背傳來衣料摩擦的觸感，腰間挂上一雙小腿。似乎怕掉下去，小腿勾着腰側更緊了些。

段辭柯扶着鐵鍊站穩，下意識用手托了托後背的人。他聽見耳畔響起細細低語：“段先生，我們晚上還得回孟婆莊，真在橋上耽誤幾時辰可不劃算。”

T恤往上，西裝褲貼着皮膚。

段辭柯側過頭，看着頸間閃爍着狡黠的眼睛，哪還有驚慌失措的模樣！

說好的如履薄冰呢？

怎麼變成霸王硬上弓了？

“下去！”段辭柯掰着肩上的胳膊。

楚星烨兩手交疊握緊：“上都上來了，哪有再下去的道理。”

“不下去我們就耗在這。”

段辭柯松開手，任由楚星烨吊在他背上。

楚星烨窩在他頸邊笑了笑：“原來段先生想一直背着我，榮幸備至。”

“……”

厚顔無恥。

“你中文老師是這麼教你做閱讀理解的？”

“段先生，一千個人心中有一千個哈姆雷特，閱讀理解本身就沒有特定答案。比起閱讀理解，我喜歡學成語。比如……”

楚星烨停頓着，直到吊橋停止才呵着氣說：“锲而不舍，金石可镂。”

段辭柯擋過他的腦袋。

“锲而不舍更多時候是徒勞無功。”他說。

楚星烨回：“石頭再怎麼硬，雕琢都會留下痕迹。”

段辭柯剛開口，又合上。

他沒事在吊橋上開什麼辯論賽？

“從我身上下去。”

“不下。”

“不下我扔了。”

“段先生，殺人損功德。”

吊橋狹窄和晃蕩，僅靠兩邊垂直而下的鐵鍊支撐，兩人在橋上推搡，橋身如秋千般擺動。推搡間，鬼王又冒了出來：“二位情深義重，實在值得高歌一首……”

“你哪隻眼睛看出情深義重了？”段辭柯趁着空檔反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