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由遠逐近,雪青色應援棒從門外探出頭,帶着蔥白的手腕,沿牆壁慢慢往段辭柯身邊靠過去。
“呀,楚公子這麼快就回來了?”公孫婉把骨扇展開,遮着嘴角,“雲樂坊的點心可合口味?”
“公孫小姐,地府吃食向來無味。”楚星烨說。
雲樂坊後台道具繁多,道具擺放不定,上回地上擺的是等身佛像,這回就成了銅尊方鼎。
饒是楚星烨來過兩次,也還是走得磕磕絆絆。
他順着牆邊摸索到一個方桌前,剛想邁步,手臂被人從身後拉住:“前面是堆衣服。”
楚星烨停下:“謝謝辭柯哥。”
手臂上的力道松開,楚星烨又回握上去:“辭柯哥,這雲樂坊後台我還不熟悉,怕摔。”
“你學過蹬鼻子上臉這個俗語麼?”段辭柯問。
楚星烨回:“沒學過,不如辭柯哥教教我?”
段辭柯說:“很簡單,這個俗語專門形容你這類得寸進尺,不知好歹的人,比如你。”
段辭柯帶着人往公孫婉方向走。
楚星烨由握着手臂的姿勢改成勾過衣擺。
“辭柯哥,這個俗語用的場景不對。”楚星烨說,“我對我自己狀況綜合評估選擇求助,這是自知之明。辭柯哥幫了我,我由衷表示感謝,就不存在不知好歹。就算從字面意思拆解,我隻碰了手臂,沒上臉。”
段辭柯現在信楚星烨是真學了成語。
他中文老師吃了一本成語詞典嗎能這麼教!
“你除了成語其它都沒學?”段辭柯問。
“其它也學了點,”楚星烨借衣擺的力道上前,半倚着段辭柯肩膀,“我還學了古詩,比如……與君遠相知,不道雲海深。”
一句詩被楚星烨念的暧昧不明。
可段辭柯是誰?
古希臘破壞氛圍的神!
“不巧,超出高中必背的詩我都沒學。”段辭柯說。
楚星烨腳步頓了頓,他又笑着跟上去。
“我可以翻譯。”
“不需要,付不起翻譯費。”
“免費。”
雲樂坊後台不算大,幾步路的距離。
公孫婉半靠在桌台邊看着兩人拉拉扯扯半天走不到位置。她搖着骨扇輕聲歎氣:“我說二位公子,能考慮一下我這單身鬼的心情嗎,趕緊把契約簽了,這雲樂坊上下,随便你們去哪秀。”
“……”段辭柯掰開衣擺上的手,“你們地府的鬼是不是眼神都不太好。”
公孫婉倩笑說:“有時候這鬼看鬼,可比人看人清楚得多。”她折起骨扇在桌面點了點,桌面上出現一尺竹簡,“這是雲樂坊契約,按下手印,契約立即生效,今天就能演出。”
竹簡内容簡單,僅有幾行規則說明。
規則與公孫婉說的内容一樣,竹簡上方,隽秀的長樂坊三個字泛着流光。
段辭柯一目三列掃過竹簡内容,問道:“這契約沒有簽訂時效和違約金說明?”
“沒有時效,自然不用違約金說明。”公孫婉說。
段辭柯又問:“契約解除條件是什麼?”
公孫婉回:“也沒有條件,随時可以解除。”
段辭柯皺着眉頭:“考核制度競業條款酬金抽成和試用期時效也沒有?”
房間響起一聲短促的笑,公孫婉緩緩起身:“這位弟弟,你是在人間簽了多少黑條約?問得這麼謹慎?這是地府,我又不能把你賣了,況且你身上這點功德,賣不出價錢。”
賣不出價錢是一回事。
賣不賣是另外一回事。
想到之前在[Futuristic]簽的那份可以出書的合同,還有最後傾家蕩産都還不上的違約金,段辭柯眼神愈發謹慎。
他又把竹簡的協議内容一字不落看了幾遍:“這份協議簽訂後,中途還有其它補充協議麼?”
“我向你保證,這是唯一一份。”公孫婉搖着折扇解釋着,“雲樂坊的演員是自由的,喜歡就做,不喜歡就走。弄個契約隻是方便我認鬼,省得有些鬼走了我不知道,白排投票。”
兩人交談間,一隻手越過段辭柯,按在竹簡邊緣。
竹簡從段辭柯手中脫落,浮在半空,化為一道白光下落。
段辭柯和公孫婉回頭。
白光落在身後楚星烨的手腕上,變成一朵雲。
“辭柯哥,我陪你簽啊。”楚星烨說道。
*
孟婆莊内。
崔謹坐在院子外,面前擺着兩壺酒和一面光屏,他看着光屏,時不時發出“咦惹”、“啧”、“沒眼看”的評價。
院門處,孟婆踩着羊皮靴子緩緩走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