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潔癖，阿衍想喝我再給你點兩杯。”

這叫有潔癖？

潔癖呢？

被狗吃了？

“辭柯哥！”盛修衍看不下去兩人你侬我侬，“我們不是要問牛頭馬面傩舞的事情嗎……”

看戲看得正上頭的牛頭馬面：啥玩意？

牛頭阿傍舉着鋼叉不可思議看着孟婆，“您讓嘉賓負責中元節開場？”

阿傍身材高大，五官跟身材成了正比。

這會瞪着眼，倒挺像網上那些兇神惡煞的半人半牛模樣。

在兇神惡煞的眼神中，段辭柯還看出幾個字：

你是不是瘋了。

他也想問孟婆是不是瘋了。

可惜，孟婆沒瘋，很清醒。

“怎麼，給你們少點差事還不滿意？”孟婆眼神微揚，嘴角帶笑，語調柔和。可末尾那點餘音更像“你敢不滿意就去畜生道輪回”似的威脅。

阿傍收起表情乖乖點頭：“滿意。”

滿意得不得了。

“有什麼盡管問，”他說，“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

中元節是地府第一大事，相當于過年。

阿傍教得很認真，聽個開場，徐恒之就變戲法似的從包裡掏出了宣紙和毛筆。

時間在沙漏中流逝。

桌面的宣紙從一張變成一疊。

毛筆在一勾上收尾，阿傍沉思着說：“需要注意的就這些。往年都是豹尾和魚鰓她們編舞，你們還可以去問問她們。”

“最後一個問題。”段辭柯問，“傩舞表演失敗，真的會招災？”

“不知道。”阿傍搖頭。

“沒有失敗過。”馬面補充。

聽見答案，幾人懸着的心徹底死了。

牛頭馬面離開後，段辭柯也打算回孟婆莊。

正欲離開時，孟婆倏忽擡頭：“忘了說了，中元節前一星期，地府所有景點門票半價。”

孟婆的目光沒有焦點。

好像在對段辭柯說話，又好像在對其他人。

段辭柯和楚星烨腳步同時頓了半拍。

唐茵納悶：“什麼景點？地府還有景點？”

孟婆捋着袖擺，又變出一張宣傳單。

這張宣傳單比當初給楚星烨的那張更為粗糙，上面隻有手寫的三個字：三生石。

“三生石景區，中元節期間，隻用兩億五千冥币，就可以看到靈魂的前世今生。”孟婆說，“前世緣，今生渡，各位，感興趣可以了解一下。”

孟婆語氣像極了天橋底下的江湖騙子。

唐茵接過哪張粗糙的宣傳單遞給盛修衍。

盛修衍看着歪歪扭扭的“三生石”幾個字，突然想起來，楚星烨好像要去三生石。

他不着聲色地把宣傳單折起來，嘴上說道：“我覺得……前世已經過去了，把握好這一世才是最重要的……”

“修衍哥哥說得對！”唐茵捧場道。

幾人走出奈何橋。

段辭柯跟在人群末尾，目光時不時望着楚星烨。

這樣的目光讓人難以忽略。

楚星烨問：“辭柯哥，怎麼了？”

段辭柯收回目光：“沒什麼。”

楚星烨拉了拉他衣擺：“哥哥有什麼想問的，我也知無不言。”

段辭柯對這句話相當存疑。

根據以往經驗，楚星烨雖言，但不保真。

大概是猜到了段辭柯的想法，楚星烨補了一句：“不騙人。”

不管真不真，先信着。

段辭柯問：“你為什麼要去三生石？”

他隻知道孟婆給了楚星烨傳單，知道楚星烨要去三生石，但好像從來都不知道原因。

問題問出口，楚星烨立馬給了答案：“孟婆說三生石可以找到我眼盲的原因。”

“你的眼盲能治好？”段辭柯問。

他問得很急，完全沒意識到，問出這句話時自己語調裡帶着多大的驚訝和激動。

楚星烨聽出來了。

“不知道，孟婆隻說可以去三生石看看。”他說着沉默了片刻，語氣輕松，“我已經習慣眼盲的生活了，有時候不抱希望就是最大的希望，不是嗎？”

段辭柯嘴唇微張。

蓦地，他想到六年前車上那雙眼睛。

鬼使神差，他伸手在拍了拍楚星烨腦袋：“二十歲這麼老成做什麼。”

動作帶着不易察覺的親昵。

楚星烨有些錯愕。

而後，他聽見段辭柯說：“我好像在信裡還教過你，隻要相信，就有希望，雖然當時寫的時候有雞湯成份，但是……”

“楚星烨，我相信孟婆不會無緣無故讓你去三生石。”

鬼界堡沙漏倒轉。

屬于地府的黑夜已經來臨，而白天，正在細砂積累中重新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