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黴到什麼程度？衆叛親離、四面楚歌、窮途末路。”

再接着，他聽見九皇子的聲音。

聽見有人叫他段許塵。

聽見段許塵對孟婆說：“孟婆，能否幫我一世，求您……”

滴——

一聲冗長而又強烈的警報鑽進段辭柯腦中。

意識再次消散。

腳邊傳來一聲貓叫，然後，孟婆聲音響起：“段辭柯，你還有一次選擇。”

聽着周圍的溪流聲，是孟婆莊的石橋。

段辭柯問：“楚星烨呢？”

孟婆說：“楚星烨已經回到人間。”

回到人間？

“其它人呢？”

“也回去了。”

段辭柯蹙着眉頭：“戀綜不是要求49天嗎？”

孟婆輕呵一聲：“靈魂滞留地府最長時間是49天，49天未反陽便會消散。可是我低估了楚星烨對你的喜歡，也低估了你動情的時間。”

段辭柯眉頭蹙得更緊了些“什麼意思？”

孟婆不急不緩地說：“這場戀綜本就沒有條件，要說唯一的條件，便是你跟楚星烨相愛。”

剛接受了新的記憶，段辭柯現在滿腦雲霧。

他垂眸梳理着所有時間線。

段墨……氣運……

段許塵……

對了！段許塵求孟婆幫他一世！

可是為什麼？

孟婆為什麼要幫他？

許是段辭柯的疑惑寫在臉上太好猜，不等他提問，孟婆直接做了解答：“三百年前，是太子殿下你主動找上我的。”她觑見段辭柯滿臉疑問歎氣，“不願意喝孟婆湯，不願意輪回，甯願一趟一趟進地獄，折磨得奄奄一息出來。每次被牛頭馬面抓過來開口就是一句‘我要解咒’，這樣的釘子鬼我還是頭一回見，攪得我大半個月不得安甯。”

即便擁有了前世的片段記憶，段辭柯對段墨依舊陌生。

段墨是段墨，他是他。

一想到楚星烨的眼盲因段墨而起，他對三百年前的自己也沒了好語氣。

段辭柯說：“既然後悔，當初何必詛咒。”

孟婆笑着說：“沒有任何事是可以提前預判‘既然’的。二十三歲的段辭柯尚且做不到預判自己喜歡上楚星烨，更别說十六歲的段墨了。”

提到楚星烨，段辭柯眼裡化開一抹柔和。

他又問：“你剛才說我還有一次選擇的機會，是什麼意思？”

靈貓叫了一聲，孟婆抱起靈貓，點了點靈貓額頭。靈貓眼裡的咒術泛着金光，緊接着一縷青煙流出。

這是段墨的氣運。

孟婆挑着青煙說道：“機會自然是指鬼差。隻要做了鬼差，你的視力立馬能恢複，而且，人間種種塵緣都能消失得一幹二淨，不會有人記得段辭柯，也不會有黑粉、謾罵、鄙夷，我還可以把氣運還給你。”

條件十分優渥，換做半個月前的自己二話不說肯定答應了。

可現在……他有了更想要的。

段辭柯沒做猶豫說道：“我選擇人間。”

對話突然靜止，周圍除了溪水聲，聽不見任何聲音。

過了好一會，孟婆才開口：“你确定嗎？回到人間，你就是那個黑料纏身，被萬萬人唾棄的過氣偶像。你覺得這樣的身份，楚星烨的家族會同意你跟他在一起？”

孟婆的話像一悶棍直接敲在心髒處。

段辭柯眼睫下的陰影顫了顫。

在地府呆的這些天，逃避了一切現實，沒有紛擾，沒有阻礙，以至于他差點忘了，越在他跟楚星烨間的還有身份這條無法逾越的鴻溝。

沉默許久，段辭柯聲音低沉說道：“我知道不會。”

“你要重新選擇嗎？”孟婆問。

“不，”段辭柯擡頭，“我還是選擇人間。”

解咒的條件是相濡以沫，恩愛兩不疑。

如果他留在地府，這一世的楚星烨依舊要過着眼盲的生活。而且，之前孟婆說過，楚星烨的法國國籍……百年後的結局他賭不起，就像楚星烨賭不起一個白天一樣。

“孟婆，我要回人間。”段辭柯說。

“想好了？”孟婆又問了一遍。

段辭柯堅定點了點頭，他深彎着腰，道了句謝：“謝謝您百年來的幫忙。”

溪水中夾着一陣輕笑，段辭柯聽見響指打響，地面仿佛坍塌一般下墜。

墜到底時，耳邊又傳來聽不懂的語言：“Le patient se réveille!”

（病人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