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很大,這棟大廈是她的嫁妝,以前叫藍海之灣,除了最高的三層不外售,其他樓層賣得盆滿缽滿。
她和霍岩結婚,父親取了他們兩人名字中的各一個字,改叫瀾岩大廈送給她作結婚禮物。
住在這裡快四年,他氣息無處不在。
卧室沒開燈。大床明晃晃的刺着眼。
文瀾仿佛定在床邊。她看到昏暗光景中,床上一男一女翻雲覆雨。
他剛入集團時壓力大,雖然什麼都不跟她提,可歡愛時總是很激情,像到了彼此的最後一次,有一回還類似撒嬌,對起身準備出差的她笑求,親一下再走……
雙臂緊了緊被子,文瀾視線從床面轉移,挪動已經失去知覺般的腳步,踉跄來到客廳。
電視裡聲音播報,台風造成近海地區海水倒灌,漁民損失慘重;市區濱海大道多處景觀松柏倒塌;雍久路一輛豪車撞上綠化帶,車主情況危急。
文瀾團在沙發前哭,很快哽咽聲被子都壓不住,響徹客廳。
結婚第四年,認識第二十四年,慘淡收場。
從前,從未預料。
……
兩年後,山城。
高鐵北站。
拉着一隻小箱子,年輕女人低頭看着手機走來。
她穿一件卡其真絲吊帶長裙,外罩一件白色開衫,打眼望去,渾身上下除了黑長直的發如墨,其餘清淡、柔軟。
從手機屏幕擡起視線,一張秀美臉蛋張望,很快,平靜眸子起波瀾,笑意一圈圈散開,像涼風吹皺了水。
出站口有人在等她,與她視線對上,瘋狂搖手。
文瀾出了閘口,行李丢在一邊與對方擁抱。
兩人都激動,尹飛薇眼眶裡甚至有淚光,紅着眼角。
文瀾稍許淡定,笑放開對方,“你胖了。”
“滾!”尹飛薇本來情緒波動,結果這一句徹底姐妹情散,擡手就捶她一下。
“痛!”文瀾也叫,煞有其事皺起眉,一邊擡手撫摸自己被打的那側肩頭,笑追擊,“本來就胖,是你在微信裡承認的事實。”
“胖就胖吧!”尹飛薇認命般喊了一聲,然後拉起行李,另一隻手牽住她,一起笑着從出站口出來。
山城北站是高鐵大站,人潮兇猛。
外面廣場被毒辣的太陽曬到發燙,熱氣蒸騰。
兩個風格迥異的大美女站在台階前,似乎被暑氣吓到,遲遲不下台階。
尹飛薇大聲講着電話,身後剛從海市到達山城的列車帶出洶湧的人流,她聲音帶喊,“快讓車子過來,正出口,老娘一步都不想動,你個龜兒子,地下車庫都找不到位置你開的是航母呐!”
文瀾聞言笑。安靜站着,等好友的安排。
結束通話,尹飛薇再次念叨,“你該坐飛機的,海市多涼快啊,坐高鐵十五小時,一千八百公裡來這兒,簡直熱成一塊煎餅。”
“飛機該熱的還熱。”
“可不用十五個小時吧。”
文瀾又笑了,“你懂什麼。高鐵進巴蜀,一路欣賞名山大川,體會李太白的蜀道難,多好的采風啊。”
“行,行,你是藝術家,滿腦子浪漫細胞,苦都覺甜。”尹飛薇甘拜下風,音落,一輛黑色轎車在道路上一刹,車窗落下,一個圓寸腦袋男人冒出來,“薇姐!”
“搬行李啊!”尹飛薇朝對方恨鐵不成鋼道。
文瀾樂地不行。
兩年沒見,尹飛薇還是那個尹飛薇,做事風風火火。
上了車,聽了十來分鐘的尹飛薇訓徒弟。文瀾臉上始終溫和帶笑。
她徒弟突然有感而發,“薇姐你怎麼和文小姐做朋友的,你倆一靜一動,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八竿子打不着啊!”
“會不會說話!”尹飛薇笑罵,“一靜一動符合事實,天上地下算怎麼回事?不過也算你小子眼睛毒,我身邊這位可是貨真價實的大小姐,說出來吓着你,剛才從車窗退過去的達延廣場就是她老公開發的!”
“神馬!”圓寸腦袋驚叫,一來一往像和尹飛薇說快闆似的,“她,她結婚了——”
“傻蛋,你該關注達延廣場市值多少。”
達延廣場在山城是新崛起的地标,位于江畔,景色開闊,氣勢恢宏。
文瀾剛才餘光瞄了一眼,沒多研究,此刻,對飛薇坦言,“别捧殺,達延廣場不是我個人的。”
“怎麼?不是和那負心漢沒離成婚、達延廣場怎麼就不是你的了?”
這話火氣沖。
前頭徒弟立即識相,不聲不響像個透明人。
後座熱度似乎連冷氣都降不下去。
尹飛薇猝不及防諷刺來的一句,老長時間文瀾都沒接話,她轉頭望窗外,山城魔幻,建築全在頭頂,得擡起下巴,仰腦袋才能看出這地兒的趣味。
就是這座城,他和飛薇都待了兩年……
“到底離了沒?”半晌,尹飛薇得不到回應主動低聲,“不離,你們分居兩年又是為什麼?不能總拖着吧?”
“别一見面就犀利。”文瀾笑回頭,和好友關懷的眼神對視,“我現在搞事業,其他都不想談。”
前頭的徒弟不失時機發聲,“師傅,人這麼大集團,離婚很麻煩的。”
“對。”文瀾附和,抱胸、身體放松地靠進座椅,嘴角隐約勾着。
“你啊,一根筋……”尹飛薇戰敗似的評價,“不然,能和他從兩小無猜、初戀、初婚,一條道走到黑嗎?”
文瀾笑了聲,沒否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