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恭喜,你的頭發長出來了。”
喬醫生站在時林遙面前,眯起眼睛笑得像隻狐狸。
“這不是我想要的。”時林遙欲哭無淚。
早晨他醒來照鏡子,發現自己如海藻般濃密柔順的頭發已經回來了。但這頭發是藍綠色的。
“我現在真的像頂了一頭海藻。”
“起碼比秃了強。”喬醫生伸手從他頭上薅下一把頭發。
“嗷!”時林遙叫了一嗓子,“為什麼要薅我頭發,這是我新長出來的嫩發!”
“拿去化驗。”喬醫生将一把藍綠色頭發裝進口袋,跟他的瓜子(瓜子殼)放一起。
“為什麼我頭發會變成這種顔色?”
“都是你昨天吃了變異的口冠水母造成的。”喬醫生推了推眼鏡,伸手摸上時林遙的頭發。
他的頭發一晚上變得很長。散開了,披在肩上,呈現一種藍綠色,或者說是青色。有點像陽光下綠孔雀翎的光澤。它們摸起來手感很好,從指縫裡流出去的時候柔軟得像山澗的流水。
“怪不得看起來摸起來都像水母觸手。難道我要變成美杜莎?”時林遙望天長歎。
“你隻是變成了一顆人形電燈泡。”喬醫生繼續摸他的頭發,“水母中有熒光蛋白和熒光素。你昨天吃的水母其實是口冠水母的變異種,跟維多利亞多管發光水母類似,體内含有綠色熒光蛋白和光蛋白。現在你頭發裡有這兩種蛋白,你可以自己發光了。”
他用手指揉搓時林遙的頭發,發絲受到刺激,發出較強的綠色熒光。
“喬醫生為什麼要搓我頭發?”時林遙從他手裡把頭發抽走,“你摸的手法好惡心。”
喬醫生眼睛閃了一下:“你的頭發有觸覺?”
“是的。”時林遙歎了口氣,張嘴含住一截發絲,“嚼起來怪怪的,舌頭和頭發感覺都很奇怪。你剛才薅我頭發的時候我就有感覺,脊椎跟通了電一樣。”
“莫非你的頭發已經變成了敏感帶。”喬醫生目光變得深邃,又狐狸似的笑起來,露出一口白牙。
時林遙吐出頭發:“你這是在性騷擾,喬醫生。”
“我是在幫你治病。”
“我已經好了,頭發長出來,天靈蓋好像也長出來了。頭發有觸覺,很敏感,但是痛覺很小。你拔我頭發的時候,我一點也不痛。”
“很好。”喬醫生說,又從他頭上薅下一把。
時林遙默不作聲地把二叔給的大紅色針織毛線帽戴上。
“綠燈泡配紅燈罩。”喬醫生笑意更深了,“你應該去島上的酒吧打工。”
“這是青色,不是綠色。”時林遙糾正說,“等我出院我就去撈其他水母,我一直想染一頭奶奶灰,我要去找灰色的水母吃。”
“不行,我喜歡粉紅色。”喬醫生說。
“我不要。”
喬醫生采集了時林遙的頭發、唾液和血液回去化驗。現在時林遙的腦袋已經恢複,等檢驗結果出來就能出院。
他這段時間其實處于寄生種的觀察期。寄生種,就是人類和變異生物或詭異形成寄生關系。但不是所有寄生種都能保持人類的理智,有很多人類身體反而會被怪物主宰。成為寄生種,也是人類變異的一種方式。
兩天後,被水母寄生的時林遙被判斷沒有威脅,可以出院。
時林遙站在老家院子裡,用壓水井給自己壓了一瓢水喝。
喝完,他用手指沾了點水灑在頭發上。這樣能直接給頭發補水,省得用護發素。
他和二叔現在住的地方是老家自建房,是以前他爺爺奶奶的家。兩層小洋樓,紅瓦灰牆,帶個院子,院子裡打的有水井,還有幾塊小菜地。
大災變時期很多建築都塌掉了,這個老房子也塌了一些,但被二叔用撿來的磚塊、鐵皮東拼西湊補好了。
他跟二叔都住二樓,一樓用來吃飯洗漱和堆放雜物。
菜地旁邊放了四個蜂箱,是二叔養的蜜蜂。
時林遙進入自己房間,熟悉的擺設映入眼簾。
老式紅木床,紅木衣櫃,加上一張書桌和一把木椅。他爸媽在這裡結婚。三歲以前,他們一家就睡在這個房間。
他閉上眼睛在床上躺了一會兒,聽見樓下有動靜,幾個少年少女站在他家門口。
他們背着書包,似乎剛放學,聚在一起竊竊私語。
時林遙開門走出來。瞅見他,這幾個學生齊齊愣住。
“來找我二叔的?他還沒回來。”時林遙抱着手臂靠在門上,45°仰望天空,擺了個自以為很帥的姿勢。
“遙哥,原來你已經出院了。”
說話的是一個少年,身材高挑,容貌俊朗,長着一雙桃花眼,眸子又黑又亮。
時林遙朝他點了點頭:“你是?”
“我是江天啊,就住在附近。”他伸手指了指不遠處的小平房。這一帶是聚居區,住在這裡的幸存者很多。
“遙哥,你頭發怎麼變成這樣了?你不記得江天了嗎?是他在海邊救了你。”又有個女孩瞪着眼睛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