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上下兩層,但私密性不算好,紀歸沒有邀請龔維嶼進去。等鄒彥刷卡,驚疑不定轉頭看自己時,将鄒彥輕輕推進門,又把自己的背包丢到他懷裡。
随後轉身,面上沒什麼表情,淡淡道:“我們去樓下咖啡廳說。”
“我開車過來的。”意思是直接在車裡談。
龔淮嶼說完,轉身朝來時的電梯口走,也沒管紀歸是什麼神色。
等進了電梯,準備按鍵時才發現紀歸慢吞吞地沒跟來,龔淮嶼蹙眉,伸手卡在電梯門沿處。
他就這麼默不作聲看着,直到電梯裡那幾個原先被龔淮嶼面色唬住不敢發聲的人,終于是按耐不住了,開口沖人一頓輸出。
幾人就見伫在門口的大高個死人一樣分毫未動。
沒過兩秒,那頭傳來哒哒腳步聲,一道稍矮些的身影出現,是個俊俏大學生模樣的男生,跑進來後連聲對他們道歉。
這一路沉默的窒息,往常兩人在一起都是紀歸在說話,與龔淮嶼分享日常或者一些網上看到的趣事。龔淮嶼大多數時間都是淡淡的,好像并不太感興趣,偶爾會做短暫回複。
而如今他也沒什麼可同龔淮嶼聊的,腦子中醞釀的全是等會兒要在車子裡說的話。
龔淮嶼腿長步子大,走得很快。紀歸幾乎是小跑着跟上他到車邊,坐進了副駕駛。
“砰”的一聲,車門被關上。
他好像隐約聽見咔嗒的短促聲響,但沒在意,雙手此刻放在腿上,十指絞在一處。
雖說是龔淮嶼主動來找他談話,但龔淮嶼到底不是能挑起話題的人。
沒過幾分鐘,紀歸便覺得車内太過憋悶,唇間淺紅劃過,唇片水潤一瞬又快速揮發,甚至比剛才還要幹澀。
末了,紀歸開口。
“龔誰嶼,我們……就這樣吧。”
鼓動的心髒蓦然平靜了不少,紀歸說完這句話,兀自放松下來,半晌,卻不見身旁的人有任何表示。
“好,我知道了。”耳邊是毫無起伏的回應。
紀歸這次徹底愣住了,他側頭去看龔淮嶼的神情。
隻見後者正取下單邊藍牙,也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戴上的,更不知道他剛才那句話是對電話那頭的人說的,還是給自己說的。
不過紀歸倒希望是與自己說的,這樣他可以立馬推車門出去,結束讓他略感窒息與約束的談話,也是最後一次與龔淮嶼的單獨談話。
紀歸想,他走了之後,龔準嶼終于可以正大光明的和别人約會約炮,又或是幹别的什麼事了,于龔淮嶼而言怕是求之不得,沒有自己這把邊枷鎖,龔淮嶼永遠自由了,這樣對他們而言也是一種再好不過的結局。
三年而己,人生有很多三年,他負擔得起。
紀歸入神地想,同時也留意身側龔淮嶼的動作。
見他先是将藍牙随手放在儀表台上,随後手機又嗡叫起來,他鼻間發出很重地喘息,似是更不奈了,低眉擺弄幾下,緊接着丢回去。
指間很滑,手心微涼,紀歸忍不住了,正要說一句你先忙我走了,沒成想龔淮嶼轉頭看過來。
那雙眼睛狹長,整體流線順暢,末端小幅度上揚,眼皮下的瞳孔色澤透着琉璃的清透,是紀歸見過最好看的眼睛。
而這樣一雙眼眸此刻直直注視着自己,内裡顔色深沉,好似正醞釀着風波,叫紀歸平白生出些無措感。
“鬧夠了?”
紀歸一怔,千想萬想,他都沒猜到會是這樣回答。
紀歸幾乎是有些哭笑不得,自己都說這種話了,他怎麼還以為是在開玩笑。難道龔淮嶼不知道嗎,以前就是兩人之間再發生什麼不愉快,他都不會将分手這句話挂在嘴邊。
“我沒有鬧。”他說得很認真,但是龔淮嶼好像完全沒有聽進去,仍舊是那張不帶波動的語氣與臉色。
“我先開車送你回家,卧室沒打掃,阿姨這幾天也沒讓她來,你點些菜上門,我晚上八點左右回來。”龔淮嶼說着就要發動車子。
紀歸無法,隻得伸手摁住龔誰嶼轉動鑰匙的動作,接觸到龔淮嶼溫熱的手背莫妙感覺被灼了一下,一雙手有輕微刺痛感,開始有些使不經力。
這種感覺很不好,他知道,自己現在不及時下車,怕是又要發病了。
“龔淮嶼,你把我當什麼?”紀歸說話向來低聲慢調,尾音會帶着些軟音,但此刻除了生硬再無一點溫然。
龔淮嶼的動作終于有所停頓,紀歸接着說:“分開不好嗎,你根本就不喜歡我,現在幹什麼做出好像很在乎這段感情的樣子?”
龔淮嶼聽聞,本就皺起的眉峰隆得愈緊,手背上是紀歸細白的五指,泛着不尋常的冰冷,再看紀歸這幅狀态,他隐隐覺得不對勁,但龔淮嶼并未太在意,畢竟紀歸平時連生病都很少。
“你什麼意思?”龔淮嶼沉聲道。
紀歸收回手,也收回視線,不想再面對龔淮嶼銳利的眼神,他将目光放到車窗上,透過車窗去看外面形形色色人。
車内開了冷風,沉寂良久,紀歸抓緊自己的長袖上衣,企圖讓自己回些溫,但這動作不過徒勞。
“龔淮嶼,你不覺得我們的關系不正常嗎,比起戀人,更像不熟的朋友。我們都有事情瞞着對方,你不了解我的工作狀況,你也不想知道我每天都會幹什麼,而你身邊發生了什麼事,我也隻能從你透露的支言片語裡兩去猜。”
“我們半點都不了解彼此,這樣耗時間一點一點湊合下去真的适合嗎?我很累了,就這樣吧。”
龔淮嶼握着方向盤的手緊了緊,好像有什麼東西,正不可控地沿着指縫無聲流失。
他心緒難得有些微妙,聽紀歸喃語完,他才恢複淡然的神态。
“聽不懂你在說些什麼。”
尾首剛落,紀歸渾身肌肉蓦然繃緊,隻是一瞬,他又強迫自己放松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