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修女古利奈隻是靜默着,面對她的孩子們露出柔和的微笑,她像極了教堂中央光明神的雕像:讓人親近,卻永遠不作為。
光明神就算親臨都治不好伯特未來的直腸脫垂吧?佩塔爾端起禮貌的笑,用虛僞地假聲回答道:“我沒有看到呢,伯特大人。”
“你當然看不到,畢竟我都快能感知到魔力了,這才能抓住那隻狡猾的貓。而你,不過是一個廢物女人,瞧瞧你們吃的什麼垃圾,你們也隻配吃這個了。”伯特洋洋自得地說完,離開的時候還伸腿絆了抱着柴的伊洛。
伊洛狠狠摔了一跤,膝蓋直挺挺地砸在地面凸起的石頭上,疼得她眼淚直往外飚,劈好的木頭也七零八落地掉在地上。
伯特丢下幾句嘲諷,揚長而去。
佩塔爾沒理會伯特的狗叫,正用叉子試探土豆的熟度,她原本預料伊洛會哭出聲來,轉頭一看,嚯,下嘴皮子都要咬穿了。
她走過去,手裡的叉子還叉着一塊大土豆,
“痛吧?”
伊洛沒吭聲,流着眼淚點點頭,攥緊了拳頭。她的個頭頂兩個伯特,但她不敢反抗,她怕其它的孩子遭到遷怒。
“啊——”佩塔爾才不管伊洛在想什麼,趁對方聽話地張開嘴的時候,她把土豆塞進去并且用手堵上了,“活該,叫你把東西分給别人吃,弱得那頭豬猡都能絆倒你。”
佩塔爾覺得好煩,明明魔力感應她早就學會了,不然廚房的壁爐連顆火星都生不出,可她接觸不到魔法咒語,沒有咒語就釋放不出魔法,寫着咒語的珍貴魔法書鎖在教堂的藏書室裡,神甫達特隻允許他的寶貝們借閱。
伯特那頭蠢豬憑什麼!那群散發着雄臭的低級生物能獲得更美味的食物、更舒适的床鋪和學習知識的權利,而她、伊洛、教堂的孩子們還有古利奈,隻能眼巴巴地盯着每天可憐的一點黑面包和寡淡的土豆?
佩塔爾松開捂住伊洛嘴的手,抱臂盯着伊洛鼓起臉頰嚼那顆有拳頭大的土豆,欣賞了一下對方覺得燙但又吐不出來的艱難模樣,回到鍋前關火,用勺子把土豆舀到幾個大盆裡。
她在鍋底給自己留了一些,多是煮的糊爛特别噎嗓子的,不适合給那群餓死鬼吃,真怕她們往嘴裡塞着塞着就厥過去。既然如此就由她來消滅吧。
隻是加了鹽的土豆再怎樣都不會好吃,佩塔爾疲憊地揮揮手,示意伊洛接下來是她個人的午餐時間。
唉,這該死的什麼時候是個頭啊。
伊洛吞下滿滿一嘴的土豆,放好柴火,随後把裝着土豆的盆安放在破舊的餐車上,還有十四個碟子,她放輕了腳步,小心地往飯堂推去。
伊洛的膝蓋還在痛,但沒有之前那麼想哭了。在她看來,整座修道院裡她最喜歡佩塔爾,修女和孩子們,她讨厭神甫和欺負孩子們的伯特一夥。
佩塔爾特别厲害,能一個人煮那麼多土豆,減輕了修女的負擔。說起來,修女的腰還是不太好,總見她站得有些勉強。
廚房小木屋離修道院還有一段距離,伊洛邊推邊想着:
其實在這裡過得也不算苦,起碼大家都是親密的家人呀!等到她再長大一點,也許就能進後山捕獵了,佩塔爾說她會做奶油炖雞,她不認識什麼是奶油,村裡有養雞,但她沒吃過。
“有白白的奶油濃汁和吸飽了湯汁的雞塊,配蘑菇、洋蔥和用黃油煎的面包片。”
光是憑借這句描述的幻想就足以讓她流口水了,就把奶油炖雞當做是目标,請保佑她吧,光明神大人!
“開飯啦!”
伊洛的臉上帶着笑,和餐車一起進入飯堂時,五雙透着饑餓的眼睛鎖定了她。修女古利奈起身幫她分發碟子,伊洛開始分土豆,确保每個人的面前都有一份均勻平等的土豆塊。
她給自己的那份少了些,比那一顆大土豆的量還要多。
古利奈和最小的孩子坐在一起,她褐色的眼睛裡是溫柔的輝光,她輕輕撫摸着身旁的孩子脊骨突出的背,她看着四周消瘦的、怯懦的孩子們,舉起手帶領她們一同做飯前禱告
“感謝偉大的光明神,是祂賜予我們食物,使我們能夠延續生命,我們對此感激不盡,我們深受着這神國的恩澤,贊美昔蘭尼!”
禱告時,每一個孩子臉上都帶着虔誠的微笑。她們閉上眼睛,不去窺視;她們捂住耳朵,不聽妄言;她們保持沉默,就像修女所做的那樣,不提苦難。
她們信神,且潛心接受神對她們的考驗,即使感到饑餓,感到痛苦,那也一定是自己的心性不堅定,而并非有什麼不公存在。
“我早說了神都是狗屁。”佩塔爾提着要洗的鍋勺路過,她停在飯堂外圍的一扇窗戶旁,搖頭點評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