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塔爾知道自己這副模樣與魔物别無二緻:和白膚黑發的光明神形象完全相反的外貌、翻卷着沒入後背的散發不祥氣息的觸肢,下颌骨不停地張開又合上——她難以抑制飽腹的喜悅。
哈,原來将鮮活的肉的軀體和靈魂撕碎是這樣令人高興的事。
她一下子吃到了太多灌滿魔力的肉,雖然沒有通過嘴巴進食,但收回體内的觸肢反哺着她,她的胃部詭異地凸起,飽脹的幸福感沖暈了她的腦袋。
随之而來的是一股升騰的興奮,佩塔爾的眼白泛紅,她感受着體内充盈的魔力,嘴唇顫動着念出咒語,她要先下手為強,捕殺膽敢和她争奪獵物的另一個人!
“妳先冷靜!妳一下子吃太多消化不良魔力暴走了……!”
刻萊諾總是慢人一步,勸阻的話說到一半,祂眼睜睜地看着佩塔爾招出幾條張牙舞爪的觸肢,随後被射來的幾根竹箭精準地釘在地上。
來不及替在樹上的人默哀了,現在佩塔爾才是陷入劣勢的一方。
“哎呀,這不是小佩塔爾嗎,不認識姥姥了?你小時候姥姥還抱過你呢!”
身居高處的人輕易地放棄了地形優勢,一道人影躍下樹幹,扯着嗓子用怪腔怪調的通用語拉起了家常。
“……姜妗成。”觸肢末端反饋的劇痛傳導到佩塔爾身上,她瞳孔緊縮,倒是借助痛感還了大腦一絲清明,“你怎麼會這裡?”
村子應該遷到了遠離山區的平原地才對。
她用新的觸肢拔起釘住其它“同胞”的竹箭,卷起一小摞後在她身旁待命,沒有還給姜妗成的意思。
姜妗成是村子裡的大姥姥,據本人說已經“八十有二”,東國人,六七十年前從東國跋山涉水前來朝聖,一待就是一輩子。
佩塔爾瞥了眼對方如今越顯憔悴的外表,道:“古利奈不是說遷居地水土更豐沃麼,你反倒沒有三年前健壯了。”
她自睜開眼睛起,一半時間由古利奈帶,另一半就交給姜妗成。這個大老婆婆個頭不高,肌肉卻發達的不可思議。
她依稀記得小時候被抱起來飛高高,接住她的雙手很穩,她能看見姜妗成青筋虬結的雙臂、綴着疤的飽滿胸肌、帶着眼角的細紋一起笑皺了的臉。
和現在裹着髒污袍子、面頰凹陷、頭發花白的老婆婆判若兩人。
等一下!妳要想辦法把那幾根觸手收回去啊!吃了倆獅子把妳吃傻了?妳想被當成異端燒死嗎!
刻萊諾無聲地尖叫,祂強烈的情緒刺的佩塔爾完全清醒了,她後退了一步,觸肢也猶豫地往後縮了縮。
姜妗成可不管什麼異端不異端了,她終于見着小佩塔爾了,她上前一步,一把把佩塔爾撈進懷裡,收緊的雙臂險些勒斷佩塔爾的肋骨。
“姥姥好想你啊!”
她就知道!佩塔爾在姜妗成懷裡撲騰撲騰,掙紮無果後撐着她的死魚眼,像條鹹魚一樣不動彈了。
“哎呦,我們的小佩塔爾長大了,都會用那麼帥氣的魔法了!姥姥早知道你是個捕獵的好苗子!”
“怎麼那麼瘦!達特那個黑心爛□□的孬種是不是沒給你們飯吃,不過小佩塔爾真厲害,都敢進山打獵了!”
“姜妗成她……是古教派,教旨是……接納包容……”佩塔爾斷斷續續地向刻萊諾解釋,她喘不過氣來了。
她心理年齡不小,怎麼都不可能像真正的小孩一樣,總之,她和姜妗成相處成了類似“忘年交”的關系,有望成為人類曆史上年齡跨度最大的一組。
包括直呼名字也是,她主觀上抗拒着親密稱呼。姜妗成曾經用“教她通用語”忽悠過她喊過姥姥,結果姜妗成自己的通用語不僅讀起來像大碴子,裡頭還夾雜幾句東國方言!
姜妗成誇了佩塔爾好大一通,一句都不帶重複的,最後總結道:“你說要請姥姥吃烤兔子,還算數嗎?”
“……算數。”佩塔爾掙開這個令她窒息的懷抱,身後的觸肢也萎靡了不少,消極地卷起在溪裡沉沉浮浮的兔子,抖抖水拎到岸上。
面對許久未見的熟人,她有些不知所措,她匆匆丢下一句去撿柴,留下姜妗成待在溪邊和歪脖子兔大眼瞪小眼。
“我的箭……”佩塔爾腰後的一根觸肢還捆着姜今成的箭,随着主人的身影消失在了樹叢間。
被影獅襲擊,竟然還記得先絞斷兔子的脖子。姜妗成贊許地點點頭,她從短袍内掏出一把匕首,倒提着兔子腳,麻利地割斷了兔子的頸動脈放血。
下回得教教小佩塔爾,凡事先以保命為重。她半蹲着,趁放血的間隙整理思路:沼澤地新流亡來了一批魔物,已經脫離了“環境惡劣但勉強能住”的範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