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指慢慢地摩挲着這枚勻速自轉着的魂核,觸肢趁她恍神的間隙,已經纏繞到了脖頸的高度。
好順利啊。她想。
她身上現在有一枚八階魔法師還不一定有的魂核,此後她在精神類與靈魂類魔法的學習上将一騎絕塵;刻萊諾奔逃的真相稍後便會揭開,中央教廷不為人知也不為神知的陰謀隻會進到她的耳朵;光明神六成的光明本源即将白送給她,就算她融合不出所謂的創世之混沌魔法,憑借至純至真的光明和黑暗魔力,她也是舉世無雙的最耀眼的天才。
可是她沒有在玩什麼冒險類RPG遊戲,被玩家操控着的人物從開頭就得到了神明的傳承,輕輕松松的打怪刷級,再穿着滿身神裝打敗邪惡的劣等種BOSS,讓英雌之名傳遍整個大陸。
她吃過的苦、栽過的跟頭、受過的傷和流過的汗水都不是假的,她不曾嘗過走捷徑的甜頭,因此這格外慷慨的饋贈在她看來有相當的風險。
“我也是預言的一環。”
觸肢環環裹繞着佩塔爾的靈魂,她隻有眼睛上方接小半個腦殼得以幸免,她在這重重圍繞中,喃喃地,用發悶的聲音說出了結論。
兩位神明如今的慘狀都拜那兩個預言所賜,反過來想,這不正是她們對預言的深信不疑所緻嗎?
如果她在預言中占有一席之地,并能為拯救大陸帶來樂觀的發展,那也難怪兩位神明願意在她身上押上重若千鈞的賭注。
不,她一定是,她也隻能是預言的一環。
佩塔爾想知道的是,在那兩個早已不可言說的被打破的預言裡,她究竟扮演着怎樣的角色?
“抱歉,佩塔爾,我們不能提,這是,這是……制約。”昔蘭尼艱難地吐出了一個詞,她肉眼可見的變得慌亂起來。
“妳比凝聚魂核要聰明的多,我覺得妳應該對我表達感激。”埃瑟林德維持了一貫的冷靜,“我們不能提起——我想妳差不多能懂吧?但我會額外交給妳一個任務,我有一個看不慣的人類,注意,我說的是一個普通的,平凡的人類,一個叫做瓦妮莎的人、類,找到她,然後把她連人帶魂都轟成渣,聽明白了嗎?”
“昔蘭尼,把你的光明本源給她,她是時候該走了。”
交付完這個莫名其妙的任務,埃瑟林德便轉向還在發愣的昔蘭尼,不耐煩地催促道:“你還有三分鐘的時間可以告别。”
人類,瓦妮莎?佩塔爾還沒消化這接踵而至的情報,昔蘭尼的石像又開始了流淚。
金色的眼淚完全是飙出來的,很快便在空中彙成了一灣光明之河,“河水”同樣被高速的彙集,壓縮,最終變為一小團黏稠類膠質的金色液體,向四周散着濃郁到令人窒息的光明氣息。
“妳身後的那些是吞噬類的魔法吧?”這回昔蘭尼的嗓音沒有哽咽,她愉快道,“那麼妳想……自己吃嗎?”
光明魔力構成的手托着那團金色的膠質物,往佩塔爾那兒推了推。
方才還緻力于把佩塔爾裹成粽子的觸肢立刻飛竄出去,死死搭在光明本源上瘋狂吞噬起來,連同昔蘭尼化出的手也不例外。
當觸肢意猶未盡地縮回佩塔爾身邊時,光明魔力化出的的手隻剩下一截短腕了。
佩塔爾的靈魂胸腔處,魂核的周邊糊糊地裹上了一層原模原樣的金色膠質物。
“挺好吃的,”佩塔爾如實報告用餐體驗,“就是沒什麼消化的感覺。”
六成的光明本源在體内,她也顧不上什麼預言不預言的了,一個兩個都不能提起,難道她還能撬開神明的嘴不成?
那還是吃進肚裡的光明本源比較重要。
“這些力量需要等妳靈魂歸位後再去吸收,包括埃瑟林德贈予妳的知識也一樣。我的建議是等妳三階之後再試着驅動魂核,至于知識,盡管讓刻萊諾去讀取就好,起碼祂的精神力是半神級别。”昔蘭尼叮囑道。
“說實話,打破預言的代價太大,我的記憶受到的損傷比我想象中更多。我不太記得刻萊諾了,我對祂的印象很模糊,在妳到來之前,我還對我的姊妹感到陌生。”她憂愁地歎氣,“祂是真實存在的嗎?亦或是太多的信徒受到了真理魔法的影響,扭曲的信仰已經腐蝕了我的記憶?我沒辦法确定。”
昔蘭尼沉默片刻,再次開口時,她的語氣中多了少許堅定:
“佩塔爾,感謝妳的到來,妳靈魂中屬于黑暗的部分讓我确定了刻萊諾的存在,也讓下定了決心——我愛着這片大陸、愛着所有的人類,愛着我的姊妹,我并非千年前強盛完滿的光明神,如今記憶全失的我懦弱的可笑,能做到的事也少得可憐,甚至不得不将拯救大陸的重任交給妳。”
“我願意。”佩塔爾沒在“天降的餡餅”上糾結太久,一場你情我願的交易罷了,給了她的就是她的,她應得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啊不是,我不應該笑的,但妳講話好有趣。”好容易嚴肅起來的氛圍被昔蘭尼的笑聲打破,她頂着埃瑟林德的瞪視繼續道:
“作為新生意識的光明神……我是全新的昔蘭尼,自然有不同于以往的見解。我不會去追逐千年前的意象,我反而認為這過于依仗信徒的成神之道頗有缺陷。”
“我可以是黑夜中的星火,狂狼中的燈塔;我可以當一座會被風沙侵蝕的石像,但我不能被打造成一頂象征着權威的王冠。這片大陸上的人類應該有自己的思想,而不是盲從于戴着王冠的人。”
“我……我……”昔蘭尼說不出來了,她想再談論一些關于信仰的觀點,奈何蘇醒七年,真正學東西的時間隻有埃瑟林德到來的兩個月,她結結巴巴地卡了殼。
“那就……”佩塔爾挑了挑靈魂體的眉毛,“我可能會順手推翻光明教旨哦,這是你給我的許可對吧?”
“沒有神給過妳什麼許可,你得走了。”埃瑟林德不客氣地打斷道,祂反向啟動了血祭陣,血色的魔法符文再次顯現,密密地盤繞着佩塔爾的靈魂。
在符文盤旋的空隙間,佩塔爾看到了一隻淡金色的手,在埃瑟林德的蛇瞳背後悄悄地豎起了一個大拇指。
“我願你健康、強壯、無病痛、無災禍;我願你恒久地沐浴在光明的恩典中,以身做昔蘭尼的代行者,以足丈量神所有的土地,以心見證萬物輪回更疊;我願你們自由,幸福……”
血色的符文閃爍間,昔蘭尼輕聲念出的祝詞是佩塔爾最後聽到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