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谷英士看起來心情更糟了。
“花費天文數字來達成一個不可能完成的目标,對宗教來說也是理所當然的。你也猜到了吧,我們芝谷獲得了真理教的支持。獲得了足夠的資源、财富、人力,使芝谷制藥獲得了奇迹的發展。”
我隻是微笑。
其實在古代,巫醫原本就是不分家的,讓踏入黃泉之河的人繼續停留于故土,原本就是禁忌的領域。
“那些信徒啊真是一群愚蠢的豬,像耗材一樣被榨幹了一切,還對造成他們不幸的直接禍首感恩戴德。”芝谷英士說出了心裡話:“我非常感謝他們,沒有他們就沒有芝谷的成功,他們燃燒了自己,一無所有,最後不給任何人添麻煩地去死。”
他用鈍重的目光盯着我看。
“你們咒術師眼裡的世界,是什麼樣的?到處都是魑魅魍魉?”
“沒那麼誇張,那些東西就像灰塵一樣。”
“收集了如此多的痛苦和不幸,那些人究竟想要做什麼呢,僅僅隻是魔女的怨恨,就已經讓人無法保持正常了。”
“或許就像真理教宣稱的那樣,死後的真實世界根本不是我們以為的那樣恐怖,當我們抵達終點,我們現知的任何社會觀、價值觀、倫理觀都會變得毫無價值,或許我現在的種種發言,是脆弱短暫的人類個體面對無盡可能性所因恐懼産生的偏見呢?”
“對我而言至少有一點是幸運的,我們在專業上的建樹,使得芝谷并不需要像政客一樣維護和真理教的關系。雖然那些人過于自由地來洋館進出,确實給我的童年時光造成不必要的困擾。我能感覺到,我祖父跟真理教的關系并不好。”
他坐起身,把雙臂撐在打開的大腿上。
“我很讨厭祖父這個人,他就像是一個機器那樣冷靜地進行着各種決策。他并不是一個欠缺了感情的ADS病人,而是堅決執行着血泵功能的心髒一樣,無比強大又冷酷的男性。”
“在我五歲那年,忠泰和戴森醫生那時比現在年輕多了。我在洋館周圍遊玩偶然遇見了一個神秘美麗的女人,她自稱是洋館的魔女。當我因摔倒無法再表現出男子漢時,魔女溫柔地安慰了哭泣的我,她是真心的,不因我身份關心我的人。”
“我問了所有的大人,他們卻否認了魔女的存在,隻有我知道那不是夢,魔女是真實存在的。我是一個被她給過糖的孩子,我記得她美麗的容顔和溫柔的聲音。”
“就像現在你……啊!”
踩中他的腳。
看垃圾的眼神。
“……”
試圖擁抱的手冷卻似的僵在半空中,在怒火抵達之前,我溫聲細語:“能告訴我盥洗室在哪裡嗎,我想去洗把臉。”
鏡子中我的,有一張堪稱超凡脫俗的臉。
她的眼睛彎彎的,輕易浮現出柳葉那樣的愁緒。那是一無所有,因此也不拒絕任何事物的溫暖笑容。
很好,就保持這樣的狀态。
戴上醜爆的眼鏡。
做一名盡職盡責的【觀衆】吧。
我會見證到最後。
離開房間後,我都跟其他人呆在一起。
黑井美裡朝我打眼色。
我們找了個無人之地,悄悄摸摸地湊在一起。
“黑井小姐,昨天晚上我們回去以後,您在吊燈上發現了什麼嗎?”
她從衣袋裡拿出一個用透明塑料袋,向我說明。
“是蠟。”
“正如禅院小姐猜測的那樣,吊頂被動過手腳,先給咒骸打上活結固定住,再黏上計算好的蠟塊。到特定時間蠟被高溫融化,咒骸就會自然脫落。”
“——有人在裝神弄鬼。”黑井美裡肯定地說。
“您這麼說,另一個關鍵證據也找到了吧。”
黑井美裡點頭,又拿出另一個熟料袋,裡面裝着根不顯眼的絲線。真難為她了。
“我借來了吸塵器,把大廳每個角落都檢查過了,最後發現了這個。”
普通人因為不了解,會把詛咒想得過于神通廣大。
詛咒本身可以看做一種物質。
比如憑借現今科技手段無法觀察,僅僅存在于概念的暗物質。
隻有極少數人生來不同,天賦異禀,他們未來可以成為陰陽師、咒術師。普通人沒有接收詛咒信息的器官,對詛咒世界知之甚少,人雲亦雲。
我們目前遭遇的案件,大部分都是普通人可以做到的犯罪手法。
更加證明了我們所處的這個世界存在嚴重漏洞。
詛咒是非理性殺人。詛咒的本質是不潔、是異常、是瘋狂。
是滿溢的不為世所容的沸騰情感。
詛咒偏執又純粹,隻會導緻毀滅。
三井的死才是最符合詛咒标準的。其他兩人的死過于克制了,我在他們的屍體上看不到足夠的情緒。
三井死了,沒人做飯,用餐隻能拿洋館裡儲藏的速食罐頭,微波爐加熱一下,随便對付過去。
我倒是沒怎麼受到影響,甚至打算多吃幾口,好應付接下來的事。
時間很快就過去了。
接下來,就到了緊張刺激的投票環節。
地點仍舊是昨天晚上集會的大廳。
銀白的圓環形狀的月亮,挂在深紅的夜空,帶着強烈的被污染的感覺,令人聯想起腐爛發臭的味道。
“大家都準備好了吧,酒跟飲料請自便。”
“喝完正好上路嗎?”鈴木鹿忍不住嘴賤地接了一句,得到不少人怒目而視。
與上次不同,或許是為了壯膽,這次每個人都多少喝了一點。
“再說說魔女之宴的規則吧。”水島提出了要求。
芝谷英士說:“這個宴會的背後存在超自然的力量,它的源頭是被古代被人類殺害的神明,她也是被封印于黃泉的神。她的怨恨創造了這個宴會。我們需要在白天處決藏在我們中間的惡魔,否則魔女的仆人每晚會一直殺人,直到把我們全部殺光。”
“每天被殺死的和被處決的人數都是1人,這是魔女定下的規則。”
另一人說:“我們昨晚各自回房間直到早上,結果有兩個人死掉了,管家和廚師的死法并不相同。”
“三井是想要離開洋館,違反了宴會的規則死掉的。”
“你不是說,宴會的規則是人類互相殘殺,隻要一方死光就結束了嗎!”
“……逃走就會死,我也是看到三井的死狀才知道這一點的。”
“隻要處決所有的殺人鬼,我們就得救了。”
“非得按照傳說的規則做不可嗎?”
“我們隻能這麼做,我的祖父——芝谷洋一就參加了宴會活到最後,并且創造了芝谷的商業帝國。”
“照耀我們的異形月亮,以及三位死者凄慘的死法,已經證明宴會開始了。”
“就算是在狼人殺裡,會有對應的神官,引導人類分辨出狼。”松丸純提出疑問:“我們沒有這項規則嗎?”
一瞬間,所有人的目光都犀利起來。
“……我不知道,我沒有參加過宴會。”
芝谷英士說:“那麼,擁有特殊身份的人,就提前告知我們吧。”
“我們才好團結起來,用這股力量對付敵人。”
“然後被魔女的仆人連夜殺掉嗎!”水島崩不住了!
松丸一言不發,看上去似乎還不太能接受現實的樣子。
誰在這時候跳出來說它有特殊身份,就會立即成為今晚狼的首要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