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斷電了。
就很氣。
雖然人還挺精神的,卻一根手指也動不了。
……
我沒有摔倒,被小心地抱在懷裡,眼裡什麼也看不見。
一開始能感覺到抱住我的手捏得很用力,接着也漸漸失去知覺,取而代之的是強烈的困意。
血液在血管中奔流,巨大的鲸魚化作了骸骨,一隻蝴蝶正改變着風暴,渺小的螞蟻碌碌寫詩……然而心髒卻如同感到憤怒一般地劇烈搏擊着,一下接一下。
于此同時,耳邊也出現了竊竊的呓語聲,他們有充分的理由懷疑是否背叛,鳴叫聲幾乎讓身體的容量達到極限,甚至開始微微晃動。
回想起先前上正經學校時期身體失靈,從二層高台摔下引起的混亂場面……
本來心态還算安詳的我,忍不住有些發寒了,他們不會以為我要死了吧。
我腦子又痛起來了。
生活壓力這麼大,遲早年紀輕輕就得腦血栓。
且看看後續吧。
有細微走動的聲音,抱着我的人探了探我的脈搏,試了試我的呼吸,有那麼一小會兒,四周異常安靜,我的眼前出現了很多張臉,等我徹底看清的時候,複雜到極點的心情化作萬分的不甘心。
雖然我很想讓他離我遠點,但我實在是動不了。
然後他感知到了什麼,低下頭,眼中一點冷光流轉。
面面相觑。
我先前呈現的生命體征,哪怕在普通人中,也屬于可以吃席上香火葬一條龍伺候的。
感覺一瞬間,我真是十分地……心如死灰——
雖然很早就提示過,自己身體不好的事實,親眼目睹醫學極限還是很異常,解釋起來實在很麻煩,我已經開始考慮連夜銷号跑路了。
“看來我的睡美人醒了,怎麼樣?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見我半晌沒吭聲,他用手碰了碰我的額頭又問:“傻了嗎?你也稍微注意一下場合,突然來這麼一下真的會給人一生陰影,連做半個月噩夢,不好吧。”
疑疑?莫非……雖然日常不盡人意,我這種情況在咒術師這群怪胎中實屬——
【非常正常】?
那就沒事了。
多虧硝子醫生的體檢證明,感謝硝子醫生。
他那種獨特的審視感又出現了,冷酷又張揚,像倒垂天幕的玄冰,僅僅氣息就能讓人感受到刺痛。
我開始緊張,并使勁瞪他。
“怎麼突然生氣了呀?别再欺負人了,我都沒有跟你生氣,怎麼想都是你的錯嘛,我們講和好不好?”
五條悟溫柔憐愛,手抓得很緊,眼裡的澄澈藍色仿佛壓抑着什麼異質色調,無論如何也解不開逃不掉。
我繼續瞪他,并且鄙視他。
“好啦好啦,偶爾【被迫】坦誠一下不是很可愛嘛,你知道自己的狀況嗎?”
——你都不知道,我怎麼知道是怎麼回事。
“看來是沒事的。”他笑着說。
有種很微妙的感覺,仿佛他正滿足于某種很新型的Play,就讓我感覺他好像不是第一次幻想把我抱在懷裡,而我無法做出任何反抗——隻能心不甘情不願,任人宰割,讓我微妙地不爽起來了。
“小夜,你能站起來嗎?”
一眼不能啊!
然後他居然……又笑了?
仿佛是有點開心的。
“對了,你是我老婆,你還記得嗎?”
我:!?
“嗯嗯,看來是記起來了,真的好危險啊,差點就把人家吓死了。問問看,你是什麼時候答應的,不記得了?不會吧,真的忘記了,當然是看在這張臉的份上答應的。”他格外爽朗地眨動藍眼睛,語氣又甜又膩。
“你當時感動得要死,說不準就要撲過來給我個親親。”
你、在、說、誰?
“所以真的是超辛苦,每次都搞突然襲擊一樣,想把工作丢在一邊,做什麼都提不起勁,明明是小夜醬更過分吧,你為了跟我在一起,明明比誰都要努力,如果不小心死掉不是很不甘心嗎?要是突然心髒病發作怎麼辦?要是突然身首分離怎麼辦?”
“現在社會太危險了,你該學點什麼保護自己,該教你點防身術了。”
當你的前男友是個變态,該如何自救,挺急的!
……
被迫聽了一路不着邊際的癡心妄想,我的眼睛已經失去高光。
好糟糕的男人。
五條悟。
趕緊扔進垃圾桶吧。
絕對不能要了。
五條悟說剛才進入隐藏的房間時,每個人都落到了不同的地方。
這種情況并不意外。
實際上我們仍然在梅梅子的領域裡面,眼睛看見的,并不能代表實際空間大小。
嗯……很有道理。
接下來就是與其他人彙合了吧。
五條悟抱着我往前走,念叨着沒邊沒際的抱怨。如果我還能動,我會惡狠狠地鄙視他,但我不能,隻能眨巴,眨巴,眨巴……
那雙清光流溢的眼眸倒映着我安靜陰沉的樣子。
我就更加痛苦了。
“……所以說,愛就是最可怕的詛咒嘛。”
——愛的詛咒好可怕啊!
我靠在他懷裡,聽着穩健有力的心跳聲。折騰了這麼久,他身上也一絲汗沒有,肌膚的溫軟滲透衣料,糖霜的味道包圍了我,無邊無際。
五條悟說有必要對我特訓了,因為走在路上會被車撞,會被壞人盯上,會碰到咒靈,哪怕在無人的沙灘也會遇到差勁的海鷗,剛買的甜筒會突然掉成兩半,這個世界到處都充滿了危險,一個人也不安全,如果碰上心髒病很危險,不小心身首分離更危險……
聽得我忍不住顫抖。
拜托了,誰來讓他閉嘴!
早知道他并非散發荷爾蒙的安靜美男子,我們之間怎麼會是這幅鬼樣。
“不高興了?我們也認識那麼久了,多少看得出來。”
“看啦,不高興都寫在臉上了……要我說,你大部分禮儀敬語也并非出自真心吧。”
絕對是诽謗,我超有禮貌。
“你不知道吧,變強是超爽的,跟心裡罵得爽不一樣,不想試試嘛,老師會讓你幾招的,不想親自試試揍我嘛,說不定你會喜歡得不得了。”
魔幻人生啊。
事情當然不是這麼簡單的,任由他發揮,隻會跌入黃色廢料的陷阱。我早就知道自己的極限了。我的體質是普通人,無論怎麼鍛煉都是普通人的水平。
體質差距太大,教什麼都是白費勁,對我來說提前呼救和跑路才是最好的辦法。
五條悟從來沒有要求我在咒術上有所作為……可能麼,有着那麼一雙得天獨厚的眼睛,用他作為參照體系,其他人無非是肉|體的殘疾。
其實他已經發現了吧。
如果人沒有靈魂,就隻有思考的肉|體,遲早會死于心靈的貧血,不是麼。
正因為如此,他才會真心實意地苦惱着吧。
“五條老師!”
終于來了,這個聲音!
再次與虎杖伏黑他們彙合,我的内心充滿感激,甚至想揮舞雙手表示歡迎。
拜托了,快點救救我吧。
“星野,你怎麼了?老師,發生什麼了嗎?”
“五條老師,你能把星野放下來嗎?她已經在瞪你了。”
“你看錯了吧,惠。而且,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情,不是麼?”
“到底發生了什麼?”伏黑的聲音冷了下來:“星野現在的狀況不對。”
“很糟糕……我一直跟她說話,她都沒有反應。”五條悟狡猾地說:“難道在小夜醬心裡,我們已經是陌生人了嗎?”
怪我?眼神死。
“星野……你還記得我們嗎?”虎杖小心地問,既緊張又擔憂。
“……”
我眨眨酸痛的眼睛。大大的眼睛,充滿大大的迷惑。
我很好,記憶完整,思維清晰,隻是暫時肢體不夠協調而已。
“星野……”
“星野,我是虎杖……”
“……”唯有沉默。
“玩蛋了!星野已經叫不出我們的名字了!”虎杖抱頭痛呼。
“啊,不是吧?”伏黑也驚了。
兩人齊刷刷盯着我,深沉地苦惱着。
“……”
“真是可怕,老師是覺得沒什麼可擔心的,她現在這樣,可能隻是摔到腦子了吧。”
“什麼!”虎杖大驚失色:“星野失憶了?甚至站不起來了!老師星野不會以後隻能在輪椅上度過了吧?”
我大怒,你才摔到腦子了!你全家都摔到腦子了!
明明知道對方有生理方面的疾病,存在被氣死的可能,而積極地、有目标地追求氣死的結果發生,屬于故意殺人……我要報警了!
大概感受到我蓬勃的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