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輕輕柔柔地說:“就拿咒術師來說吧,它們天賦異禀,擁有超凡脫俗的可怕力量,在祓除詛咒上發揮了重要作用,總監部也全力支持着咒術師的行動,其他相關部門遵循理性,不過多詢問其中秘密,提供物質和信息上的便利,從國家層面來保障任務順利圓滿,這真是令人驚歎的決心和默契。”
“就這樣一直……我們取得了一次又一次的勝利,但我們需要的絕不僅僅是一次勝利,我們習以為常的生活,隻是一次次的‘幸運’和‘偶然’。僅僅隻是過于強烈的想法都會産生實際傷害,這個世界的真相未免過于殘酷了。普通人就像排污一樣源源不斷地輸出負面性,然而普通人并沒有對付咒靈的辦法。當察覺到危險到來時,既沒有危險的相關信息,也沒有能夠對付危險的辦法。死亡是無法承受的風險,人們僅僅隻能祈禱死亡不要降臨在自己身上。”
“在面對數十億倍強于自己的事物時,一切掙紮都顯得無關緊要。”
“誕生在這樣的世界是不幸的,許多人因為總監部和咒術師的到來得救,免去了即将到來的災禍。所有倉促而至的死亡和未能實現的願望,都在提醒着我,我們自身是多麼的渺小短促。”
“咒術師無疑是強大的,自身的負面情緒不會外洩,還能使用咒力與術式作戰,我十分敬佩他們的精神和才能。對于五條先生,我知道每個人的看法都因人而異,如果試圖繞開他,不過是自欺欺人。依我愚見,所謂的祓除咒靈,不過是用更強大的詛咒進行武力鎮壓,我想請問各位面試官,如此行為,難道不是把祓除咒靈系于咒術師的道德素質?”
“請問你們如何能确定咒術師不會因為他們的力量失去自我,把咒術天賦視為神迹展現,僅憑自身好惡做事呢。”
三位面試官的表情瞬間嚴峻。
我接着說:“我正是看到了五條先生的強大,才進一步認識到咒術師的限制是必然的。那力量稍有不慎就會摧毀普通人的生活,仿佛是剪刀對花朵的嚴酷。”
“隻有經過國家培養認證,保護民衆的公職人員才能稱之為咒術師。至于其他覺醒了咒術的普通人,他們擁有各種各樣的術式,隻不過是存在基因變異的普通人,是潛藏在人類社會的異類。他們擁有成為咒術師的潛能。”
“我們應該幫助咒術師,确保其站在正确的一方。”
我說話的時候,面試官就非常認真地用筆記錄。
庵歌姬的表情越來越微妙,越來越難繃。
看上去就好像有一萬句話憋着嗓子,讓她喉嚨癢得難受,但她現在又顧着嚴肅的外交場合,不能不顧形象地動手去撓。
可能是沒見過這麼魔幻的場面。
我承認我有時候是有點叛逆。
那又怎樣,我在外交場合做出了正确的立場和表态,他們還要誇我說的對呢。
“……嗯。你的想法很有意思。”
看吧。
社會需要秩序、法律,文明需要和諧、友好,人與人出現的矛盾,需要相關部門插手處理,先把相關人員隔離避免事态擴大,再搜羅訴求和罪證,按照司法程序處理。
這就是現代社會追求的邏輯。哪怕會限制咒術師的權利,也不能因為有讨厭的家夥,就強行給狗屎洗地,乃至改口硬說狗屎好吃。
話說回來,就算是再好的理念,隻要是由人來執行,就會有破綻。就算是英雄,也不會總是受人愛戴。
反正隻是口嗨罷了,不負責任的話誰都可以說。
我也一樣。
在這個世界。
負面情緒就是會導緻咒靈出現。
咒靈則會殺人。
已經是唯心主義的世界觀,就不要在細節方面計較太多了。
總之接受設定就完了。
“詛咒長久影響我們的生活,危害我們的生活,盡管如此,我們也與他們相處了上千年。現在我們已經進入了新的咒術時代,所以第一件事就是去重新定義詛咒的概念,評定詛咒,去分析未來詛咒可能的行為,要如何面對類似兩面宿傩的容器,而非僅僅依靠咒術師壓制。”
“僅僅依靠總監部是不行的,哪怕高層也會受到很大阻力。這是非常有魄力的,絕非某個具體的部門應當承擔的重則,至少需要由整個國家機器來背書——”
我深吸一口氣,大聲說。
“所幸我們有無比強大的國家,我們有民選政府,在一次次的災難面前,做出正确選擇,使普通人得到拯救,使大家過上幸福的生活。身處在集體中,我總能看到無數努力和團結的身影,我們理所當然擁有光彩的未來。那麼互相了解,彼此信賴,這是理所當然的,一直以來我都認為,咒術師應該上交給國家。”
“應該上交……給國家?”
三張迷惑臉。
“是的。”
話音落下,考官們又齊齊陷入沉默。
準确來說,是其中兩人偷看着庵歌姬的臉色。
庵歌姬眼睛盯着我:“哦,這就是你的觀點是吧?繼續說。”
我眨眨眼,也認真地說:“接下來請讓我舉個例子,【詛咒師】對我們來說不神秘,我們都是很讨厭他們的……這些惡棍從事着詛咒活動,品行低劣,草菅人命,一不留神就惹出亂子。監管當然很重要,但防不勝防,也有些難以監控的隐秘角落,預防跟監管同樣重要。”
“被詛咒摧毀生活的可憐人,與普通人世界觀不同,難以融入正常社會,或者某些事件應激覺醒,大多都會出現不同程度的心理問題。如果我們關注那些身患心理疾病的青少年兒童,大概率能選出具備咒術師天賦的好苗子,這時候提前幹預引導,給與他們安全的住所,并教導他們運用自己的能力……如果能夠把這一塊重視起來,就能對社會産生積極作用,就像《X戰警》裡的X學院對異能者的培養一樣,用正面意義抵消掉他們存在的負面影響。”
日本現今的人口數量已經遠遠超越過往任何時代,穩定的龐大人口帶來了人口紅利,詛咒的數量和威力也逐年攀升。
在互聯網的時代,網絡模因容易形成病毒式的大範圍快速傳播,人們似乎更容易遭受精神污染。
導緻現在的詛咒呈指數級增長,人才完全不夠用了。
咒術師死傷慘重,連輔助監督都面臨過勞死的危險。
五條悟代表的派系認為,詛咒增長是難以逆轉的事實,但解決方法不是一味地遵照舊制,把壓力交給咒術師的社畜水平進行平攤,而要考慮人才培養。
快速提拔新人以及發掘咒術人才就是這個理念的行動化。
從長遠看,這個做法是完全沒問題的。
但咒術師的培養就像抽盲盒,很難立即有成效,這麼多年也就隻有一個特級——九十九由基,是總監部從民間挖掘出來的,她還以不出任務愛遊山玩水出名。五條悟太強了,活着的人又往往嫉恨與他們競争的人,這就導緻五條派的理念受到重重阻力。
“接下來談談你對高專的看法吧。”
“好的,其實開誠布公地講,我是希望留校繼續學習的,不過高專的600個行政崗和後勤崗已經滿編了。”
“打斷一下。”
庵歌姬突然說,她的臉色嚴肅,大大的眼睛散發着迷惑的光:“高專總共學生也就10來人,教職人員應該不會超過40個,真的設置了600個行政和後勤崗嗎?”
我沉痛點頭。
“歌姬小姐可能平時并沒有關注,高專作為隐秘的半世俗化組織,這樣龐大的特殊機構,各項事務繁瑣複雜,不僅要保證日常教學活動,完成調查、祓除詛咒的各項任務,還需要跟總監部、禦三家、普通人打交道,而且學校裡的自動販售機、消防水電檢查等等也都需要專人處理。”
“道理我是懂,真的需要600個人來處理這些事情嗎?你說的很多隻是例行維護,這些工作我自己平常也在做。”她的臉上微微有些怒容。
她說:“高專經常有任務外出,平常在學校裡的教職人員也就個位數,行政人員居然有600個,你确定這是真的嗎?”
我輕輕地“啊”了一聲:“是這樣的,我可以向您保證,他們都是資曆深厚經驗豐富的前輩,在市中心的辦公樓上班。可惜這好事與我無緣,按照我國的勞動法,沒有犯錯的情況下絕對不能輕易辭退正式工。”
“我們高專的職工——在市中心上班?”庵歌姬驚得快要蹦起來。
“絕大部分人員是的,他們的工作是輪崗制的,并且在高專設立了辦事處。”
“……”庵歌姬深深地吸了口氣,努力平複心情:“我明白了,經驗豐富不好說,沒人幹活倒是真的。既然個位數人員的輪崗就能滿足工作需要,就不能把他們裁掉,或者弄到其他缺人手的地方嗎?”
“您的建議充滿魄力,歌姬前輩,我會很遺憾地告訴您,這樣恐怕不符合我們民主的制度要求。這樣的做法會引起很多人質疑和抗議,認為會讓‘人手不足’的情況進一步加劇。更進一步地說,為了裁掉這部分員工,起碼要額外申請100人來測算他們的工作,起碼要花費一年來寫調研報告,之後還要在高專内部層層審批,之後遞交給總監部會簽意見,之後再經過部長議會,董事會,最後遞交給政府決議……綜上,校長建議我還是先過來試試。”(夜蛾校長:我沒說過。)
歌姬又是“咯噔”一下:“……原來是這麼回事,我之前不明白,你說了我就懂了。”
還是最開始提問的男考官,臉色平靜得像湖水一樣。
“你應該是可以留在高專的。”他用抓住我邏輯漏洞的語氣說。“你的思維非常清晰,對高專的了解程度讓我覺得,你非常有想法。你提到了咒術師的新時代,還有……對咒術師的發掘,很有意思的。”
“您的觀點對我來說是個很大的鼓勵,不過高層對換崗是有要求的,我之前跟其他輔助監督聊過天,他們說如果我能在總監部‘活’下來,用一年到兩年的時間熟悉流程和人事,就能更獨擋一面的開展工作了。”
這個腦殘是吃蒜瓣長大的嗎?
祝願他以後不要撞到我手裡。
“用活下來評價我們的工作,其實你對我們的工作還沒有入門,對我們來說,去在意外界評價是沒有意義的,更重要的是實現自己的價值。”他的表情像是在說“我抓住了你的破綻”“你是個貪生怕死的人”。
他對我一直有種莫名其妙的敵意。
毫不掩飾。
我笑起來,害羞地說:“我想我還是不要多做評論,因為我還沒有正式入職,我可能對具體的工作并不了解。”
其他人也發出理解的笑聲。
“到這裡是出于我的個人追求進步的意思。”
“我這邊看得到,夜蛾校長給了你推薦并給與了很高的評價。”
“不……我的意思是,夜蛾校長在任何事上都起不了作用。”
微笑,甜甜的。“這就是我希望見到各位的原因了。”
“星野小夜,我對你的履曆有些不是很清楚,看資料裡你的文科成績很好,本來是可以保送大學的。”
“這個我可以解釋的,我的理念是——要主動出擊。尤其經曆過詛咒的事情以後,我認識到祓除詛咒是一份非常有潛力的古老工作。我下定決心休學是因為注意到,我身處在一個看似安逸的環境,按部就班完成學業走上社會,獲得看起來光鮮體面的生活,我其實是沒有任何力量的。如果這個世界試圖奪走我的人生,我沒有辦法回擊。”
我說:“一直以來,我都在不斷學習,努力提升自己。同時我也非常感謝上級對我的關愛和培養,這讓我獲益良多。我願意接受鍛煉,取得更多進步。”
他點點頭:“是這樣,你也才離開學校幾個月,也隻是剛剛踏入社會。五條悟和伊地知潔高算是你的引路人了,你很幸運,漂亮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