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味道咽下喉管，思緒緩慢飄起。

“不知不覺好像很晚了，七海先生，您不跟伊地知先生一起回高專嗎？”

七海建人沒離開，跟着我一并到了便利店。他抱臂站着，平靜看了我一眼。

“我有自己的公寓，平時不住在高專。”

“這樣，難怪很少見到七海先生。”

“說起來淩晨喝咖啡是年輕人的潮流嗎。”

“是個人愛好。如果您需要深夜補充能量，我會建議喝我手裡這款，各處自助便利機都有售賣。”

“呀嘞呀嘞……因為大家都是咒術師，我奉行的是盡量不延長加班時間，應該用不上了。”

把五條悟的出場徹底删掉，今天算得上收獲頗豐。

我不是傳統故事裡安分守己的好人，也不打算舍棄掉惡劣的自我，去成為一個更好的人。最開始加入高專我是很興奮的，以為是什麼頂級緬北套餐，想到電詐和噶腰子都要笑出聲，結果還不如去緬北呢。

這次真人極力邀請，總算有了步入正軌的感覺！

就此離開也是可以的吧。

向咒靈或者真理教索取更有價值的線索，不論哪個都比待在高專要有價值得多。

還有兩面宿傩，搞出那麼大動靜，似乎真的隻是來救個場，真是太不可思議了。

也許他是被我低估了，如果不拿出有價值的東西作為交換，隻能白白浪費他持有的情報。

高專方面已經很難挖掘出更多秘密了，繼續留着也是浪費時間。

咒術界的生态就是典型的劣币驅逐良币，靠譜的都累死戰死了，年輕一代還未能成長為可靠的，足以守護世界的英雄。

結果就是五條悟這種小學雞都能站出來充當領軍人物。

整個高專教師學生隊伍都很年輕，有很明顯的人才斷檔，更未能自下形成對抗腐朽傳統的力量。

傳統派未必全是壞人，或許還有武内這種相對認真可靠的，不過我一點都不看好他，取代遺老不能采取自上而下的權力授予，依靠權力扶持才能站起來的年輕人，隻不過是高層的傀儡。

七海建人情緒穩定又擅長溝通，其實遠比五條悟更适合當咒術師首領。

一舉一動都充滿成熟可靠男人的魅力，在這個男人身邊心情就會不自覺放松……可是五條悟很帥啊。

這個念頭又冒出來。

接受了天元的額外饋贈【六眼】，就會扭曲原本的人生，承擔遠超常人的命運。最強咒術師五條悟沒有權力欲，想法也很爛漫天真。他會說“不允許年輕人被奪走青春”，“對大家充滿期待”，實際比起看好對方的潛力，更多在傳達一種祝福。讓五條悟堅持拼殺在一線的，似乎是出于善良的天性以及五條家主的責任感。雖然他已經是超規格的存在了，但缺乏欲望的人是沒辦法統領咒術界的。

高層很少能真正理解什麼，經常美美隐身熟練甩鍋，并且随意武斷地處置，其實就是在給内心無窮無盡的軟弱尋找宣洩口。局勢複雜、水深火熱的咒術世界，為渾水摸魚者提供了絕佳掩護，但對孩子氣過頭的人來說肯定是囚籠。

低頭捧着咖啡，大拇指沿着罐頭邊緣摩挲。

心裡的聲音不甘心地小聲冒出來。五條悟很帥啊。

“莫非都在等我？七海，我不會把限定大福分給你，因為我馬上就會全部吃掉。”

我瞬間原地起立。

五條悟再次格格不入地出現。

是因為有點心虛麼，沒有一點點防備。

——不如說，根本不想見他。

我發出一聲短促的：“诶。”

他卷卷的睫毛一彎，眼睛閃閃亮亮的笑。

我膝蓋一軟就坐回去了。

“嗨嗨，讓一讓。”

他拉動折疊凳擠在我旁邊坐下，購物袋丢在一邊，手臂很自然地落在身後，雙腿交疊出好看的姿勢，我渾身都繃緊了。

“今天沒人跟你搶大福。”七海歎氣次數太多，人都要幹癟了。

“今天五條先生也辛苦了。”我呆了呆，條件反射地說。

“那個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有事為什麼不跟我說，”五條悟看着我甜膩膩地說：“你隻要一說我就會過來。”

“不愧是五條先生。”

他揚起眉毛。

“我……有，其實有跟伊地知先生報備。”熟練甩鍋。

伊地知先生，對不起了。

他瞳孔震動：“你還真敢說啊，我們兩個之間的事，什麼時候有伊地知的名字了？”

啊呀啊呀，七海一聲歎息。他接過話茬：“今晚的事态完全失控，破壞程度遠超預估，不僅出現了前所未有的特級詛咒，更雪上加霜的是，連兩面宿傩都現身了。如今的事态恐怕已經讓高層全體坐立難安。地鐵站無法如期開放，工程團隊初步評估的維修時間是45天……以上諸多投訴信最多2小時就會出現在校長辦公桌，您有任何頭緒麼？”

我唰地看向七海先生。

居然告狀！

七海先生語氣平靜：“原本以為隻是普通無聊的任務，如果有其他話想聊，希望我們能在任務之外的地方見面。”

鏡片犀利的反光。

不敢吭聲，人已老實。

“是啊，今晚高層應該會集體失眠吧，他們平時高高在上，光是看到戰報應該就焦頭爛額了。”五條悟很無所謂的。

他笑着端起我的咖啡看了看：“猜猜他們的保險措施，不會是召集緊急會議，用顫抖的手給每扇門貼上符咒？——辛苦了，七海，有你在真是幫了大忙了。”

“要是由您出手，我會更輕松。”七海說。他并沒有生氣，隻是平靜地陳述着。

我看向面對面的兩人，敏銳地意識到，看起來很嚴肅的七海先生有了不易察覺的幽默感。似乎有了五條悟這個保險，七海先生也稍微放松了。

我回想着。

初次邂逅五條悟，他給人的初印象是犀利的狂氣與俊美，周身散發的強大氣場，仿佛是什麼高不可攀的頂級捕獵者。結果都是假的，都是裝出來的。認識久了就變得可可愛愛很愛撒嬌。

哪怕看過了五條悟格外亂來的一面，見識了他目中無人的戰鬥方式，隻要用時間這把神奇的鑰匙，打開他的真實世界，就無法把他當做殺伐果斷的武器。他其實是個性格被動可愛的家夥，非常喜歡撒嬌。

反差萌難道是高專特産麼，還是說其實大家都很喜歡裝。

五條悟最強是咒術世界的真理。

整個咒術世界，都在不自覺地依賴五條悟。五條悟在咒術以外完全靠不住，但他是最強的咒術師。

咒術世界的真理并不是諸如希望、信念、理想之類虛無缥缈的東西，咒術世界的真理是“除了五條悟沒有人能做”，“交給五條悟就可以做到”，正因為是真理，七海先生也會顯得更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