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條悟：“已經好了嗎？突然有點想殺掉呢。”

五條悟的聲音帶上了冷酷的質感。

我：“……”

“能做到什麼程度？”他低聲問。

“要看情況。”

他肯定也想到了。

說起來有點唯心——我能夠支配，願意被我支配的詛咒。

我天生就具有這樣的才能。

人與人是不可理解的，人與詛咒也是。

我不想被人當做瘋子，所以我從來都懶得主動去暴露自己。更不要說，這個社會總是在要求你隐藏自己去更好地服務别人。

詛咒的情緒要直接得多，對我友好度更高，就像在街角流浪的貓狗，稍微用好聽的聲音笑着招手，他們就會甩着尾巴過來，每個眼神動作都洋溢着被rua的渴望。

事實上城市裡沒有野生的貓狗，流浪貓狗原本都是家養的寵物的……就像詛咒一樣。

人類沒有資格對詛咒的存在憤怒，因為他們本來就是人的一部分。

詛咒也不會真的對人類感興趣，就像人類也不會真正對他人感興趣，隻不過是臨水照影的自戀，隻是程度的區别。

或許因為我是僞物，并不存在所謂的靈魂，也就給予了他們能被世界溫柔對待的假象。詛咒會積極地給與回應，如同黏人的小動物，來貼來蹭，仿佛是在你的手心顫抖着呼吸，試圖把氣味留在你身上。

當然詛咒也有不同的類型，如果它的回應不積極，這種詛咒屬于自閉型，放着不管就行了，他們就像樹懶一樣反應遲鈍，就像自然景觀一樣危害極低。

還有一種屬于不情不願的，需要強制執行，直接拿出氣勢命令就行了。這種因為自我意識過剩又嚴重封閉且脫離社會，心裡散發出不被理解的幽怨。

還有真人這種惡劣頑固的，屬于特級咒靈中的特級，已經不能完全看作詛咒了……不客觀地說，他表面是壞人，實際是病人，需要在精神病院關到死——對詛咒來說，情緒就是一切——它們到處尋找冤種，然後給冤種留下深深的陰影，來報複令它怨念恨生的世界。

……

一直以來，我都有這樣的感受。

現在，我能夠清晰地描述出來了。

“我就說讓她去幹輔助監督完全是浪費才能。”五條悟攤手笑嘻嘻的。

“小夜對詛咒有點不正常的小愛好，之前還收養過一隻咒靈當寵物。”

五條悟說起正事，态度總算認真了一點。“到底是思維方式影響才能，還是才能影響思維方式呢？不過沒有術式這點确實很奇怪……哪怕是無意的，長時間保持聯系也很容易被詛咒刻下術式。”

差不多得了，七海看我的眼神都變得奇怪了。

看着慘兮兮的詛咒師，我的思緒不由自主地飄向二年級的【熊貓】前輩。由夜蛾校長親手制作的咒骸，就像他的孩子一樣——人工合成的生命，這在文學作品裡很常見。

熊貓全身毛絨絨，情感豐富，情緒穩定，完全沒有嬰兒咒骸那種冰冷邪惡的感覺。

前者隻是粗制濫造的易耗品而已，熊貓前輩已經有了足以稱作靈魂的内在。

可以說，夜蛾校長創造了與人類不相上下的存在，這是咒術曆史上的奇迹。熊貓是不可量産的，從幾年前夜蛾校長無意間制作出它以後，夜蛾校長就再也沒有制作出與之媲美的器物。

熊貓前輩因為太過于逼真，經常被當做從動物園走失的大熊貓，慘遭春遊小學生圍攻，連我也有幸見證，心有戚戚……當時的情況太混亂了，不止要對付興奮過頭的小學生，還要費盡口舌向熱心市民解釋熊貓為什麼會出現在動物園外面，還要躲避聞風而來的記者和自媒體，稍有不慎就會遭到包圍，此起彼伏，聽取“哇”聲一片。

要怪就怪熊貓太受歡迎了。

因為是受到全世界喜歡的大明星，就隻能盡量深入簡出避人耳目了。

阻止熊貓融入人類的理由是熊貓太受歡迎，不知道夜蛾校長會不會因此苦笑，後悔沒一開始就把熊貓制作成别的……比如熊本熊、彥根喵、伊麗莎白等等，至少在這裡cosplay很主流，哪怕化妝成兩面宿傩都會有一群人集郵求合照。

細細想來，詛咒的源頭隻與人類有關，哪怕不是嬰兒是屍體，也會跟人體組織相關……活潑可愛的熊貓學長背後，必然堆積着如山般的失敗品，人們向來尊敬的夜蛾正道，也許雙手沾滿黑暗與罪惡。

如今他已經成了咒術界知名的教育家，擔當着東京高專校長的職務，倒是像在火坑裡跳雜技了。

想到這裡，就很想回家睡覺……這是對于五條悟的不靠譜，絕望了。

還是那句老話——每次輕易原諒五條悟過後……我都會發現在奇怪的地方低估五條悟。

這家夥到底是什麼黑洞啊。

我們的團隊太不靠譜了。

“你們……嗯，你們都太像了。”七海滄桑地感歎：“平常跟人嘻嘻哈哈，心裡都住着鬼。”

他問：“接下來怎麼辦？”

我想了想：“他的情況暫時不會惡化，我隻能做到這個。就算如此，這個人已經廢掉了。”

他的身體已經有一半人偶化了，這副怪異的樣貌是無法作為人類生活的，就連心也會一點一點被絕望滲透。

我不會幹涉他的人生，是要懦弱地生存，還是卑微地死亡呢？

接下來才是真正的煉獄啊。

“您也聽過伊邪那美的故事。如果人類的母親無法獲得幸福，人類也就無法獲得幸福……每個孩子都沒法選擇自己的出身，也隻能學會自己經曆過的東西。”

“話雖如此，詛咒這種東西，隻要有一個人能夠理解并且承受它，它就不算詛咒。”

“知道了知道了，我也是很認真地思考過的。哪怕是極端的負面情緒，隻要有一個人能承受，對那個人就是【愛】。愛就是世上最可怕的詛咒嘛。”

……五條悟又在說什麼炸裂的鬼東西啊！

“……胡說八道，實在……實在是沒有風度。”

我也是越來越不正常了。

簡直跟被奪舍了一樣。

我變成閉嘴的蚌殼，又感覺實在氣不過，瞪了五條悟一眼。

我實在不想瞪他，其實五條悟惹人生氣的時候不太讨厭，隻是非常自我主義乃至自戀，像個小孩。

“你們……嗯，差不多可以下班了。”七海先生的表情十分滄桑。

“今天真輕松啊~”五條悟不由得伸了個懶腰。

“那恐怕是因為您什麼都沒有做。”

“總之先把帳設下，之後就等着别人來把這家夥帶走，至于後面的事情，就交給硝子和校長處理吧，想必他們會有興趣。”

七海長長地歎了口氣，看上去更疲憊了。

“今天玩得開心麼。”

“哈哈哈，好幽默啊七海海！”

“……唉。”

詛咒已經暫時停止活動，接下來要做的是把任務目标打包回高專。

直接搭乘飛機之類的公共交通，速度确實很快，一旦出問題就是讓全機乘客充當人質。

出于安全考量，我們打算讓輔助監督派車，由七海負責押解半死不活的詛咒師返回高專。

這應該是目前最好的安排了。

不出意外，這會兒是真的沒活了。

我跟五條悟自然又丢下七海先生跑了。

時間還很充裕，所以接下來的任務隻有一個——就是在這裡好好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