詛咒确實平靜下來了。
近乎溫順。
腹部的嬰兒頭,朝我露出扭曲而惡意的笑容,黑洞洞的眼睛看着有點瘆人。
“哪有那麼簡單,五條先生,你知道嗎?人其實有三個靈魂——肉\體的靈魂、大腦的靈魂和無意識的靈魂。”
“一般而言,我們所感知到的靈魂,其根源在于大腦,這跟認知有關。如何識别也是一個很大的影響因素,大腦的靈魂反而是相對穩定的。”
“咒靈顯然已經跟人類有了明顯區别,他們是從群體無意識的大海中誕生的,沒有肉\體傳承的記憶。”
“咒靈沒有真正的自我,最初與無意識之海相連,是徹底的空性,人類封閉在肉\體内,彼此的情感意識并不透明,可以輕易說謊,二者的指向完全相反。”
若以大腦來辨别靈魂的話,靈魂是具象與想象的結合,并不完全符合真實,而且大腦也很容易被欺騙……詛咒并不是完全是光學采集,詛咒是由多維信息構成的,總之還有無意識的影響……詛咒被禁锢于強烈的情緒,在顯化的同時也就更加坦白,更多地表現出人類情緒中的一些原始本能,共性和本能性的東西遠遠大于個性,也缺乏上下級意識,這使得他們更需要指令和訓練。
五條悟做出思考的樣子:“聽不懂你在說什麼,我們先終止三個靈魂的限制級話題吧,你跟校長絕對很有的聊,構建美好生活家園什麼的,再聊下去就要走向不歸路了,現在還是說結論吧。”
“如果情緒來自于意識,而意識又是可以控制的,那會怎樣?”
我像提出謎語一樣一本正經地問。
我繼續說:“詛咒就像動物一樣受到本能和情緒操控,咒靈的本能裡充滿了憎恨,但因為認知能力和智商的障礙,并不能準确理解他們憎恨的原因,确切來講,它們會受到情緒禁锢而對進一步理解事物本身産生障礙,停留在淺顯的認知層面,進一步産生偏見和我執,在某些情況下,這會與回歸原初空性的渴望完全背道而馳……”
“——請說人話。”
五條悟言簡意赅。
我眼皮一跳。
油鹽不進是吧。
“其實……”
“小夜。”
“雖然,其實……”我滿臉委屈。
“廢話免談。”五條悟繼續打斷前搖。
“其實我覺得詛咒很正常啊,每個詛咒不都是這樣的嗎,覺得它們不好溝通,反思一下是不是自己的問題。”
“……”
“……”
我說完了。
不解釋不反駁。
“是這樣的嗎?”五條悟反問。
“是的。”我肯定點頭。
五條悟扭頭看向七海:“娜娜明,小夜居然說詛咒很正常很好溝通,你要不要試一試?”
七海:“請别異想天開,五條先生。”
鄙視你們。
“五條先生,您也很清楚的對吧?”我說:“這個詛咒并不想殺人,詛咒也想要活下去。它還是個孩子……它也想要長大呢。”
“詛咒也是孩子嗎?……這種說法真微妙,有點惡心。”
五條悟顯然并不想繼續這個話題。
“這樣會讓你們覺得我在體諒詛咒嗎?”我說:“但是拒絕理解的話,就無法進行溝通了。”
我想了想:“——說到底,詛咒的本質就是人。”
隻要是人,就會有渴望,有貪圖,就可以操縱。
“把自己代入到這個環境去思考,慢慢地就能體驗到詛咒在想什麼。想要變強……很饑餓,饑餓感無法消除……需要很多很多肉……詛咒師沒用,吃掉……”
我想象着自己就在房間裡一隅,并曆數着房間内的物品,詛咒師花費功夫作假,把房間打扮成異世界展台,把自己裝扮成興趣古怪的神秘高人,整個邏輯,就是為了讓人看不清真實。我從來沒有享受着自由的日子,一個詛咒師……不,太弱小了,顯然他是個半吊子的蠢貨,隻會欺騙那些比他還不如的半吊子,他為賺取到金錢沾沾自喜,我的目的呢?我領悟了,他不能離開我,晝夜交替,時間流逝,我對着鏡子照了照,他的表情十分恐懼,我卻忍不住笑起來,我越來越餓……我要吃掉他了……
我停止胡思亂想,借着兩個咒術師繼續狐假虎威:“你不想死對不對,很想活下去,來——向我展示自己的價值。”
“你比這個人類更聰明,你很聽話。”
下達指令——
過來。
伸手。
轉兩圈。
叫兩聲汪汪試試。
“汪汪!”
看吧!超簡單的。
我的得意隻持續了一小會兒,整個人被五條悟抱起來,雙腳被迫離開地面。
面對咄咄逼人的目光。
他的聲音亦滿是興味:“沒有,确實沒有,不是咒靈操術。”
他把我舉高高,左看右看:“跟變魔術一樣,好神奇。”
“哪有那麼複雜,隻要好好溝通就行了,最好的必殺技是真誠。”
“你怎麼敢說的,就算我也不會讓詛咒學狗叫,真誠地汪汪兩聲就過分了!”
我隻好說:“有沒有可能答案就是【解咒】。”
“糟糕的是你的愛好吧,平時不然覺得有什麼,一到關鍵時刻就暴露本來面目了。”
“……嗯,看起來是真的很想教會我們。”
“……”
“原理是一樣的。”我心虛地說。
我可以控制,願意被我控制的人類(詛咒)。
或許是因為我現在有些迷戀五條悟,我樂意去展示,他嘗試在我身上挖掘的部分,看到他無奈又頭疼,并以此為樂。
因為隻是目不轉睛地看着他,用拇指摩擦他的嘴唇……我也能夠得到足夠的反饋。
不過五條悟對我的愛跟咒靈對我的愛有些不一樣。
咒靈更像是一種……屈服。
“好啦,現在不行,還有正事要做呢。”五條悟把我輕輕放下。
我突然臉紅了,意識到他說的潛台詞,有些不自在地“嗯”了一聲。
話音剛落,凄厲的慘叫掠過每個人心頭。
轉過身,詛咒師都給虐成紅眼病了,捂着肚子在地上抽搐……太凄慘了。
“啊啦,真是無比惡心的眼神呢。這家夥對小夜你相當迷戀呢。”
我握住五條悟的手,把他拉到身後。又捏住詛咒的腦袋,迫使他面向我,這個舉動似乎讓它意識到,身邊強悍的咒術師屬于我,于是它安靜下來了。
我說:“我會保護你的,現在可以睡了……醒來以後,你會到屬于你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