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約會嘛,要努力好好表現一下。”
我忍不住歪頭。
整個人要變成大寫的問号。
“吸溜——滋滋滋!”五條悟猛一口吸幹奶茶。
眼見糖分滿滿的奶茶瞬間見底,接着五條悟彎腰面對我,漂亮藍眼睛布靈閃爍。
簡直過分閃亮了。
就像拿熒光棒怼着虹膜炫舞。
不得已錯開目光,這才稍微得了口喘息。
五條悟一會兒飄到左邊,一會兒飄到右邊,瞪圓了眼睛。
“為什麼不敢看我?小夜,小夜醬~為什麼不看我的臉?”
我莫名羞惱,驚懼交加,闆着臉冷聲說五條先生胖了十斤。
五條悟花容失色,倒抽了一口涼氣:“多少?小夜你究竟在說什麼,我,胖了十斤?講點道理好不好,你是不是眼神不好?”
他指着自己英俊潇灑的臉說:“難道身為最強就必須被誤解嗎?還有你知不知道超市離這裡有多遠,不想抱抱節省體力嗎?還有到底是什麼嘛?不考慮拜托最強把他牢牢霸占嗎?你沒有願望想對我說嗎?”
他真的……很有問題。
五條悟左旋右轉,一會兒彎腰歎氣,一會兒鬼魅探頭,一會兒捏着我手腕。
我推着他朝前走,他磨蹭着回頭頂着勁把我攔腰抱起,見縫插針地問:“是開發了新的超能力還是想參加武道館的偶像選拔”“現在的都市傳說都這麼環保嗎”“是想變成魔法少女參戰嘛”“親愛的拜托理一下我好不好?”
歪着頭,親了一口。
清淨了。
“一旦成為魔女,就會被詛咒,就這樣。”
“……這樣嗎?”
“看到魔女就知道了吧。獲得能力伴随着代價,我跟她不一樣——因為我很強。”
【魔女】這種生命就像是一口被抽取的井水,夢想和靈魂隻能不受控制地流到其他地方,徒留下幹涸的身體,在走出家門以前就耗盡全部生命力。
那副受詛咒的殘骸還能找到任何所謂的意義嗎。
愛意。
迷戀。
狂熱。
意氣用事。
普遍講不就是一種拿硬币許願的心态嗎?随随便便沉浸在自我世界稱王稱霸,把多餘又自私的垃圾情感投射給你,趾高氣昂且極度自信,明明自己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卻把你當成人生遊曆的NPC,對服務體驗寄予厚望……
這些事情很讨厭,必須要忍耐,如果因此害怕人心,就無法與他人共存。
但是五條悟沒有願望。
如果我沒有實現願望的能力,他就不需要我了。
我就沒用了吧。
有點難以想象呢……我覺得自己還蠻厲害的,對五條悟來說不值一提。
我晃晃腦袋,想把這些卑微的念頭從腦海趕出去。
“好強勢啊,小夜。”五條悟又似開玩笑又似寬慰的語氣說着。
“既然如此,今天就别再說奇怪的話了。動不動就吓人一跳,跟穿越到靈異片場似的。”
五條悟似乎松了口很長的氣。
我們到了商店門口,他把我放下,手掌隔着帽子壓住腦袋,順着摸過頭發。
“為什麼是我?”我嗫喏着,不敢看他:“因為……老師喜歡我很不正常吧?”
“會嗎?”
他靜止了,發出來自靈魂的疑惑。
他遲疑了一下:“……這是,莫非,心理測試?情侶考試?”
我說絕對不是。
拿到兩隻甜筒。
理所當然的遞給我挑選。
“嗯?……今天難道是受難日,你想幹嘛,伊地知說你最近上班很積極哦,是想争取通過評定回高專?”
“跟這個沒關系。”
诶……這個人是真的一點都不懂啊。
他遲鈍得讓人好着急啊!
他的神經究竟是海底電纜還是遠古恐龍。
根本就是常識無法理解的東西。
“說起來待會兒我們要去吃帝王蟹,你别光吃飽了冰淇淋,後面就盯着高級料理喝咖啡。”
“老師不也在吃。”
我提着裙擺小跑到前面,轉身看着宛如超模的五條悟。他白發黑衣,肩寬腰窄,戴着墨鏡,黑皮鞋一塵不染。盛大的陽光猶如媒體燈,在他身邊不顧一切地綻放。
這個人真的是有種不顧他人死活的好看啊。
五條悟真的非常離奇。
他這副姿态已經習慣成自然遠超尋常,總會讓人洋溢起真誠的感歎号。
【六眼】與【無下限】同時彙聚于一人,是足以稱作獎勵的懲罰。他比誰都要認真努力,比誰都要熱愛人世,不斷奔波參與那些人與人之間的,與他毫無關系的生活。足以扭曲靈魂的超規格天賦在他身上表現得像是純粹的祝福。
人類不能脫離社會,一切約定俗成的道德規範與其說是約束,不如說是尋求合作的儀式。五條悟從未陷入無助的困境,也就沒法學着常人空做姿态。無論是長期摸不着頭腦,還是不屑于與羊群為伍,總之,五條悟本人已經基本放棄治療,基本上任大腦放空,踩着西瓜皮滑到哪裡算哪裡。
不過這家夥是個社交恐怖分子,每每仗着【無下限】自如地保持着距離感,在每個足以稱作活着的時刻,他的情況與其說是被陰險小人嫉妒霸淩,不如說他一個人霸淩了所有人才對。
“好了,不鬧了……”五條悟敷衍地哼哼兩聲,低頭看過一眼手機,單手下撐着膝蓋,視線與我齊平:“不開玩笑地說……通常情況下,還是要承認,我這個人是蠻難相處的,雖然這個世界上有最完美的五條老師什麼的,但是也是沒辦法的事,無法讓所有人滿意,是自然規律呢……”
“真的是這樣的嗎?”我幹巴巴說。
“在路上看到了喜歡的女生,正好對方也喜歡你,還對你笑盈盈的歡迎,太像陷阱了,哪有剛好那麼适合交往的人。不過能稍微理解一點,這麼多年能長久相處下去的真的不多……隻有一點點那麼多。”
五條悟舉着拇指和食指比劃:“我隻要稍微……你看,真的隻要稍微表現出認真,其他人就會害怕應激,平時盡量收斂了,結果又指責态度不行,根本就不平等不劃算吧,弱小的家夥好麻煩。”
是诶……完全不明白他在搞什麼。
最開始我還以為自己會被虐待呢,結果什麼都沒發生,非常克制……
他竟然真的滿腦子甜甜的戀愛呢。
可是随着年紀增長就不允許像孩子一樣單純,必須要看懂世間的貪嗔癡怒,明明是頂級大少爺卻逆來順受如牛馬,很不對勁吧?還神奇地沒有因此黑化,也沒有擺爛過得邋裡邋遢,相反還他還挺自得其樂的。
我在心裡嘲笑他的愚蠢善良,放任高層給自己加戲,搞得能力口碑遭到全面質疑,群衆基礎全崩做什麼都束手束腳,還不如早點放棄幻想,多整點東京灣海底雅座十連助興。
五條悟表情已經很無奈了,眉毛都皺起來,勾着懶軟的尾音,耐着性子解釋說:“小夜雖然哪裡都很好,但是會有點不對勁,明明看上去有點柔弱,說不出來會有哪裡不對勁對不對?感覺好像有哪裡出了大問題,其實不是一直很好嗎,女孩子的心思真的好難懂。”
我盡量純潔無辜地看着他,弱小,可憐又無助。
并且小口舔着冰淇淋。
……北海道冰淇淋果然很好吃。
“您的意思是……”
“所以到底是哪裡在鬧别扭啊?”五條悟壓低聲音,繼續哄聲說:“咒術界已經有了一個足以改變咒術界平衡的我,已經足夠完美了好不好,再接着完美下去東京就要招架不住了。”
“……”
太陽穴突突直跳。
又來了。
“五條先生請準備好,我要拿咖啡潑你臉。”
“……哈?”
我要是能像他一樣自信,怎麼會是現在這副不上不下的鬼樣子。
“請務必認認真真,完完整整聽我說。”我打斷。
“從終點往回看,一切都是注定的,你隻有一條路可走并把那道軌迹稱之為命運,但是在故事的開始,其實你的前方會有很多條路,你可以任由自己選擇其中一條……知道了會濃縮到一分鐘的别打岔!”
……
黃泉魔女的權能是毀滅與重生。
真理教對祂無比渴望,隻因為他們堅信成為魔女的信徒,會在重生後的世界得到救贖。
“不過作為魔女的載體,那個受詛咒的對象一旦突破極限……她所承受的詛咒是必須消滅的痛苦,毀滅一切生命對絕望抹除。”
我咬下最後一口冰淇淋。
“這是假設,我沒有證據,但是這個應該就是魔女最大的秘密。”
“所以如果真的有那麼一天,在選擇到來的時刻,請你一定要保管好自己的願望。”
五條悟低頭劃拉着屏幕,漫不經心地問:“是真心話嗎?”
正經人誰說真心話呢?
“您還有問題要問嗎?”
“提問:為什麼之前不告訴我。”
我說因為您沒問。
他的眼睛在發光,布靈布靈真可怕。
而且他還在笑。
那種毫無陰霾,輕松惬意,懶散慣了地勾着唇角——很想讓人拎着衣領搖晃“為什麼啊”的笑。
縱千言萬語心中。
算了。我快步走到他前面,背着手,低低地歎了口氣。
但五條悟卻說。
“連求婚都可以算在許願的範圍,這機會真的是非常珍貴,絕對會好好珍惜的。”
五條悟依舊擺弄着手機,好像是無意識地順口接上了:“也就是說,這個其實是告白吧?”
“——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