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
顧南星的眼睛微微瞪大,懷疑自己是因為雨聲太大而導緻自己聽錯了,她不确定道,“你說什麼?”
“姐姐。”沈月見沒撐傘,全身上下就穿着一件襯衣,此時已經被雨淋透了,也早就失去了平日裡那幅精緻高雅的模樣,他的眼睛死死盯着顧南星,眼神裡透着些微央求,“你能不能……别走。”
顧南星突然有些想笑。
這些年來心心念念的“姐姐”終于被沈月見喊出了口,小時候的那些執念被兌現,顧南星卻突然發現,她似乎并沒有那麼高興。
沒有她想象中的高興。
看着沈月見這幅姿态,她莫名想起了蘇容畫的白山茶,那幅殘缺而未完成的白山茶,那在早春散發着馥郁香氣的山茶花,那似乎永遠不曾屈服嚴寒的白山茶。
少年的身軀也像是那山茶花一樣,被狂風驟雨拍打着,脊梁卻挺得筆直,孤零零的一個人站在雨裡,而顧南星撐着傘,與他對視。
時間似乎又回到了躲在閣樓的時光,她一個人蹲在破舊的閣樓衣櫃裡,等了許久也不見沈月見來找她,終于忍不住灰塵的澀味,從衣櫃裡鑽出來,卻無意間透過窗戶看到沈月見坐在草坪的椅子上,與薛家容有說有笑的模樣。
那時候的她還在想,為什麼明明幾個人的距離也不算遠,卻像是兩個世界的人,他們兩個一個世界,而她一個人又是一個世界。
現在的她看着面前渾身都被淋濕的人,依舊在想,為什麼即使現在兩個人的距離如此之近,還是像兩個世界的人呢。
她笑了笑,将傘向他那邊舉了舉,“好啦,你都被淋透了,跟我撐一把傘吧。”
她沒有回答他那個問題,沈月見那麼聰明的人,肯定能明白她的意思。果然,他不再問,也不願走進她的傘裡。
遠處傳來汽車的鳴笛聲,顧南星放在衣服口袋裡的手機震動了兩下,她拿出來一看,木恒發來信息,說他的車到了。
她從沈月見的手裡拿過行李,強迫自己忽略掉沈月見那極為強烈的目光,然後将自己手裡的傘塞給他,
“快點回去,别感冒了。我又不是不回來了,比完賽我就回來了。”
她丢下這句話,便拖着自己的行李箱,頭也不回地向着停在不遠處的車跑去。
沈月見的手僵硬地握着那把傘,看着她離開他,車上下來一個蓄着長發的男人,他記得他,木恒,那個自稱是顧南星師兄的男人,那個他當時問顧南星在想什麼,能讓顧南星脫口而出他的名字的男人。
他與顧南星同一個專業,又同時師兄妹的關系,自然比他與顧南星更有話題,也比他更有用。
他們之間的對話,他聽不懂,也插不進去。
所以現在,他就隻能站在原地,眼睜睜看着木恒為顧南星拉開車門,又幫她把行李箱放進車的後備箱,最後看了他一眼才坐進了車裡。
車開走了。
顧南星也離開了。
他什麼都沒有,除了一個還沒落實的未婚夫的名頭,什麼都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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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南星坐進車裡,總覺得放心不下,時不時回頭看看。
發現沈月見還像個傻子似的,目光還緊緊追着車,她心下煩躁,不自覺“啧”了一聲。
這人,不應該是極精緻利己主義嗎?自己就穿着那麼件單薄的襯衫,如果不是她把傘扔給他,他還不知道要在雨裡淋多久,現在她都走了,他還在那看着。
怎麼不快點回去。
“怎麼了,你放心不下你男朋友啊。”木恒看着車,目視前方,語氣裡帶着調侃,眼裡卻并無笑意,“我看他還挺急的,這麼冷的天就穿個襯衫來送你。”
他緊跟着又補充了一句,“你們感情還挺好的。”
顧南星不是很想向他解釋沈月見的事,語氣很淡地将這個話題無聲無息地揭了過去,“嗯,我們大概還有多久才能到機場?”
木恒見顧南星将話題岔開了,心裡情緒又沉了幾分,“還有半個小時左右吧,你累了可以眯一會。”
“嗯。”
經曆過剛才發生的事,顧南星心裡情緒難明,順勢閉目養神休息了會。
因為是深夜又加上暴雨的關系,路上幾乎都沒什麼車,這一路暢通無阻。
不久,到了機場。
顧南星在木恒停下車的下一秒就睜開了眼睛,她挺直腰,将安全帶解開。
挺幸運的是,飛機沒晚點,一切都如計劃般那樣順利進行。
到了法國後,那邊還是下午,顧南星因為時差而有些疲憊,兩個人又前往比賽主辦方為他們準備的酒店,直到刷卡入住後,顧南星才有了一個人喘息的空間。
她躺在床上,卻毫無困意,拿出手機看了一眼,除了蘇容和顧婉給她發來幾句簡單的問詢,沈月見的對話框是死一般的沉寂。
她給蘇容和顧婉報了平安,又給柳素瑾報了平安,輪到沈月見的時候,她指尖停頓了下,也還是發送了消息。
沈月見幾乎是秒回,“好的,你在國外也要注意安全。”
顧南星有些怔愣,指尖停在輸入的對話框上,卻久久不按下去。這個時間,在國内的話應該是淩晨三四點的樣子,沈月見這麼個作息健康自律的人怎麼還不睡?
而且……
她的視線定格在“國外”兩個字,奇怪,她有跟沈月見說過她要去國外比賽嗎?他是怎麼知道的?
心裡帶着疑惑,她就幹脆打字問了。
Estrella:你怎麼知道我在國外?
那邊似乎是被她問住了,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顧南星看到兩個人的對話框上面變成了“對方正在輸入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