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當年比賽的時候,也看到過這裡的白山茶嗎?
那時候的山茶花也像現在一樣盛放嗎?
她無從知曉。
但可以确定的是,她現在所站的地方,當年父親一定也來過,但蘇容不一定看過的山茶花,她卻是千真萬确的欣賞了。
這股情緒來得洶湧又莫名,平息得也是迅疾而無聲。
顧南星在花前看了很久,整個人像是入定了一般,直到聽見有選手上樓發出的嘈雜聲,才驚覺自己已經在花房消磨了不少時間。
忽略掉脖頸上因為長時間仰頭而泛起的酸意,顧南星走出了花房。
腳步絲毫不帶停歇地走進了顔料室,由于上一次顧南星以直白的言語讓其中一位工作人員啞口無言的事實在太罕見,導緻在場的其他工作人員們都對她有了極其深刻的印象,明白她與以前來參賽的東方選手不一樣,不是他們可以使絆子的主。
于是當她踏進顔料室的那一刻,工作人員們互相交換了個眼神,心照不宣地暗想着,這次一定不能再發生像上次那樣的事,再不濟他們也是Inspiration的工作人員,代表着Inspiration,必須以身作則貫徹Inspiration公正的原則。
雖然私底下都在說Inspiration歧視東方人,但主辦方從來沒在明面上談過這個事,态度也是暧昧不清,這讓很多人拿不定主意,不過不知道為什麼,投資商們倒是很滿意他的态度。
說到底,既然主辦方都不說什麼,那他們這些做下屬的就更不應該表現出來,更不應該給人留下話柄。
萊登暗自咬緊牙關,自顧南星進房間後,他就一直緊緊盯着她,已經做好無論顧南星要選擇什麼顔料,哪怕是金子,也會笑着恭敬道“顔料是您的,您可以拿走”的準備了。
上次在顧南星那裡丢了那麼大一個臉,還害得他被同事們恥笑,本來以他的資曆這次是可以不用當工作人員的,但他這次特意自告奮勇遞交了申請,為的就是在顧南星這裡找回場子。
顧南星對他的雄心壯志渾然不覺,就算她知道了也會毫不在意,這麼些天過去,她早就忘了這個小插曲。
進門後,顧南星并不急着去尋找顔料,她先是環視了一圈,心裡面對顔料的擺放位置有了個大緻的認知,又注意了下在場的選手人數,人算不上多,她來得應該還算早,顔料還沒怎麼被人動過。
一邊在心裡思考着可能會用到的的顔料,一邊走到擺放着她需要的顔料的位置。顧南星走得很快,拿顔料的動作也是毫不含糊,無論是動作,還是神情,都能看出她胸有成竹。
走了一圈下來,她已經挑好了需要的顔料,懷裡抱着顔料,她看了眼離得最近的工作人員,向着他的方向走去。
萊登虎視眈眈老半天,為的就是這一刻。
他擡腳,他邁步,他疾走,最終,他先一步走到那工作人員前面。
已經準備接待顧南星的工作人員:?
已經準備詢問工作人員的顧南星:?
萊登低咳一聲,面上絲毫不帶搶了别人工作的愧疚,他神色自若地開口,“這位小姐,是挑好了顔料嗎?”
顧南星古怪地看了他一眼,萊登心底湧起一股莫名的不自在,他垂下眼并不與顧南星對視,盯着地面略微俯身,縱使讓最刁鑽的貴客評判他此刻表現出的态度,他們也絕對挑不出半點錯處來,更不用說本就對此毫不在意的顧南星了。
顧南星有些奇怪地看着面前的工作人員,覺得他有些面熟,但也僅此而已了。
她完全沒想到這人是之前接待自己的工作人員。
反正給誰看都一樣,隻要是工作人員就行了吧。
她微微用了點力,擡起胳膊,将懷裡抱着的顔料向上呈了呈,“是的,這些是我要用的顔料。”
見她的語氣絲毫不帶變化,萊登頓了頓,重新直起身,垂眸迅速掃過她選擇的顔料。
與上次選擇的顔料不同,這次她并沒有像上次那樣選擇很多珍貴的礦石顔料,隻拿了一點在礦石顔料裡算不上稀奇的辰砂,更多的則是平平無奇的植物顔料。
萊登檢查無誤後,很快就點了頭,示意她可以拿走了。
顧南星也向他點了點頭,平靜地帶着顔料走出了顔料室。
萊登像上次那樣,在後面默默地看着她的背影,直到門被顧南星關上,隔絕了他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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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南星來到畫室,這次來得比上次還要早,畫室裡根本沒幾個人。
看到上次坐的位置還是空的,她下意識地松了口氣。
她不喜歡換位置。
拿上畫闆,在畫闆上擠上顔料,用賽場提供的畫筆輕輕将其塗開,筆刷被她按壓開,像是扇子一樣的弧度在調好的顔料上飛舞,顧南星的手腕一側,畫筆被提起,扇子一樣的弧度盡收,隻餘筆尖一點,在暈染開的顔料上再次輕點,于純白的畫紙上落下一筆。
顧南星這次沒選擇用那些珍貴的礦石顔料,而是準備以更為常見的植物顔料為主。對于這次的主題,她早就有了自己的考量,對于自己要畫什麼,她也有了想法。
礦石顔料的色澤豔麗,而植物顔料的顔色更為淡雅清新。
既然是以“差異”為主題的話……
顔料的不同,又何嘗不是一種差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