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檸将來龍去脈都捋了一遍。
“騙子就愛挑學生下手。”祁越說。
“是我好騙。”周檸沮喪道,“如果是你,你會借嗎?”
“能發現是詐騙的情況下,不會。”
周檸更沮喪了,腦門磕在試卷上,“可我沒發現,找我下手果然是看我呆。”
“噗。”
耳朵一紅,周檸蹭地彈起來,“你笑了,說好不笑的。”
“不好意思,沒控制住。”祁越咳嗽兩聲,“但我絕對不是在笑你被騙。善良沒錯,該受懲罰的是騙子。”
“那你笑什麼?”
“我不知道。”祁越頓了頓,“你剛才腦門磕在試卷上,咚的一聲,很可……咳咳,沒什麼,你腦門疼嗎?”
周檸:“……不疼。”
現在算是明白了,社會險惡,行善之前也得保護好自己。
頭頂的風扇吱呀呀地轉,吹得習題冊紙頁亂飛,她用筆袋壓住頁角,埋着頭刷刷寫題。
在有思緒的情況下,解數學題對她而言是能讓心靜下來的一件事。
指針滴答轉,最後一節晚自習快下課了,安靜的教室慢慢開始出現細碎的響動。
祁越說:“周五我跟你去看看詐騙犯還在不在。”
周檸停下筆,扭頭看他,“你要幹嘛呀。”
祁越笑道:“追債。”
少年眼睛亮亮的,在一瞬間,周檸有些晃神,結巴道:“真、真去呀?”
“真去。”
下課鈴響了,住校生要比走讀生多上一節課晚自習。
祁越是走讀生,快速收拾好書包,大手一揮将飯卡拍在周檸面前,“這周先刷我的。”
“那你呢?”
“我還有一張。”祁越解釋道,“以前舊卡丢了就辦了張新卡,結果新卡剛辦舊卡就找到了。正好,兩張卡看心情換着用。”
他單肩背上書包,将座椅往裡推,“先走了。”
“拜拜。”周檸揮了揮手,小聲說。
等說完她才反應過來這好像是她第一次跟祁越道别。
心忽然跳得快起來。
倒不是因為青春期的特殊情愫,換做一個慢慢相熟的女生,第一次拉近距離時她也會緊張地期待對方反應。
這是友誼的滋生。
祁越也大方地朝她揮手,“拜拜。”
隔壁班的男生路過教室門外,一看到祁越出來男生就開始詐唬地叫起來,“喲,春光滿面啊祁總,遇上什麼好事……啊——”
沒等男生說完,祁越長腿跨過去,按住他的後腦勺往前推,男生一個踉跄,連帶着顫抖的尾音一起消失在教室門框中。
祁越往回看了一眼,這時周檸聽到動靜正好擡頭。
視線交織。
少年沒說話,挪開視線,走了。
周檸歪頭:“……?”
走讀生離開後,教室裡空曠不少。
飯卡有兩面,一面印帶校徽的學校背景,一面印大頭照和班級姓名。大多數人會買卡貼把有人像的那一面遮住,但祁越大概是嫌麻煩,沒改造,是光秃秃的原裝卡。遞卡的時候風景朝上,人像朝下地按在了桌面上。
周檸盯着校徽,将飯卡翻轉過來。
上面的人像是初三時照的,五官很精緻,看上去比高中要稚嫩些。
也不知照相的時候是不是沒睡醒,眼睛半睜不睜,一臉蔑視的倦意。即使照片印得很糊,那股酷拽的氣質還是能沖破卡面直往她臉上撲。
不好惹,不好接近,不像好人。
但人不可貌相。剛得知這學期同桌是祁越的時候周檸還擔心會不好相處,結果這種擔心完全多餘。
“陪我去尿尿。”李依依從後面偷襲,摟着脖子壓在她背上。
“好。”周檸快斷氣了,快速将卡收進筆袋裡。
第二天早上,她拿着這張卡刷早餐錢的時候看着四位數餘額陷入沉思,默默把它從校服外套淺兜裡轉移到更深的校服褲兜,直到周五吃過晚飯完成飯卡交接儀式後,才真正放松。
平常走讀生九點半下晚自習,住校生多上一節自習課,十點二十後才能回寝。但星期五住校生第一節晚自習下課,即七點五十就可以離校,當然也可以多待。
周檸本來以為祁越說周五跟她去逮人追債隻是玩笑,但在周五這天,她發現,祁越是來真的。
“走?”祁越已經收拾好書包。
“你真去呀!”周檸低着頭壓低聲音,内心感歎現任同桌好可怕的行動力。
“不是說好了嘛,肯定去啊。”
“可是老胡會發現你逃課诶。”周檸悄悄指了指講台上吐茶葉的班主任。
“為人民服務,他會理解的。”
兩人頭湊在一起,低聲密謀,像地下黨特務。
“可是,就算去,也不一定能找到那兩個人呀,豈不是白忙活一場?”
“碰碰運氣咯,沒遇上就當是送你回家。”祁越指了指鐘表,“還有八分鐘上課,趁亂,得趕緊。”
周檸最終還是沒辦法拒絕,站在趕往案發地站點的地鐵上,心情忐忑不安。
這是條熱門線路,無論什麼時候都人滿為患。兩人被迫擠在一起。她發現祁越比她高好多。
老天大概也在伸張正義,到換乘站後,還真讓他們發現了那對慣犯。
“啊,就是他們。”周檸說。
“好,等我搖人。”祁越說着點開手機發消息。
“啊?搖什麼人?”
“police。”
在警察來之前,兩人保持暗中觀察,避免打草驚蛇。
周檸腦子亂亂的,一小時前她還是坐在教室裡的三好學生,現在卻成了蹲點詐騙犯的私家偵探,平淡的人生瞬間變得好抓馬。
等待間,夫妻倆似乎有了新目标,是個學生妹,而且看着像初中生。
也不知是哪來的底氣,周檸丢下行李箱直接沖上前,“快走,他們是騙子,别給錢。”
初中學生妹有些懵,把五十塊錢重新揣進包裡。
到嘴的鴨子飛走,又聽到有人說他們是騙子,夫妻中的女人瞬間急了,但還是壓低聲音質問,“小妹妹,你可别誣賴人,誰騙你錢啊?”
“上周五,你們以來旅遊丢錢包沒錢坐高鐵為由騙了我兩百塊,不記得了?”
周檸不是大衆臉,即使看一眼也會印象深刻。夫妻倆一愣,顯然是想起來了。
男人不承認,紅着脖子罵她小小年紀不要臉,仗着體寬身胖,揮着拳頭就要來推搡人。
手還沒碰到周檸,便被祁越一腳踹開。
周檸不知道他什麼時候站到她前面去的。
踹人的時候,他手裡還拖着她那貼有飛天小女警貼紙的粉色行李箱,畫面沖擊力拉滿。
男人爬起來要還手,祁越說,“罰款和醫療費都給得起,要不打一架再等警察判?而且你剛才口頭侮辱加動手,算互毆。”
男人握緊拳頭還在猶豫。
“啧,”祁越看向男人身後的帽子叔叔,表情遺憾,“沒時間打了,直接進局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