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沐霖不贊成道:“對你來說是喜事,對李相荷來說卻不是,你這樣反而還傷害了她。”
新郎不說話了,低着頭把玩手指。
眼下最要緊的便是找到李相旬,緩過來的何初莫記起那間小房子,便提議去那邊碰碰運氣,瞧一瞧。
“小房子?新郎官,你知道路不?”
新郎想了想,道:“認得,我可以帶你們去。隻是那塊兒危險,有一個剝皮人,兩個沒穿衣服的魚人,三個沒有腦袋的銅人,四個鳥人,烏泱泱的一群紙人。”
上官錦問他:“你怎麼這樣清楚?”
新郎理所當然道:“因為相荷是我的妻子。”
陳開心問他:“你知道她是怎麼死的不?”
新郎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一行人浩浩蕩蕩跟在新郎身後,新郎穿着過大的袍子看起來有些滑稽,他很高興,講了關于自己的許多事情。
原來他叫許期,祖祖輩輩都在江陵一帶做生意,是個真真正正的名門望族,幾乎可以同上官家并齊。
隻可惜他生來異疾纏身,同秦子苓他們一般年紀時候便逝世了。
他的話很多,慈沐霖微微笑着同巫輕塵道:“難得有人能和阿錦一樣能說。”
然而今日的巫輕塵實在怪異,好半天才回過神來,皮笑肉不笑地敷衍回道:“是嗎,呵呵,我覺得還好。”秦子苓的餘光若有若無地瞟向他,想與上官錦交換一個眼神,奈何上官錦已經同許期聊得火熱了。
沒走兩步,何初莫的身子一晃,重心不穩就要朝地面跌過去,幸而一直跟在他身邊的秦子苓眼疾手快,将他扶住了。
這下所有人都注意到了何初莫腳上的繡花鞋子,表情都不大自然地難看起來,其中最為明顯的便要數秦子苓同巫輕塵。秦子苓面色鐵青,幾乎是審問道:“你怎麼會穿着這個?”
何初莫隻是搖了搖頭,不太想說話的模樣。
陳開心偷偷和上官錦說道:“你覺不覺得小先生和輕塵哥都怪怪的?”
怪,确實怪。何初莫醒來以後跟丢了三魂五魄似的,動作又呆又楞,說話又慢又緩。巫輕塵也是,從前雖然是個面癱,但也不算難看,現在是個小傻子,總心不在焉。
就這樣沉默了許久,秦子苓溫聲問道:“疼嗎?”
何初莫也說不上來,思索了一會兒後道:“習慣了。”起初他踏出第一步的時候疼得他龇牙咧嘴,後來他摸索了一遍又一遍,發現了稍微舒服一些的發力點,加上他知道會疼,比起毫不知情時措不及防的疼,也就沒那麼疼了。
有一句話是怎麼說來着,人不愧是可馴化的動物,對于适應環境的能力當真真是一流。
聽見何初莫這番話,秦子苓眼睛難過地垂下去了,“不能習慣,習慣了以後就是麻木。”
何初莫讷讷道:“可是脫不下來。”
許期站在他旁邊用鼻子聞了又聞,向衆人解釋道:“我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這個就叫做腐蝕。”
“我猜相荷是想奪了這位朋友的身體,在一點點腐蝕他。”陳開心問他:“你怎麼知道?”
聽見這個,慈沐霖有點擔心了,愁眉苦臉道:“腐蝕是什麼東西?”
“就是相荷想要吞掉他的心智,占據他的身體,我就是這樣被相荷吞掉的。”許期拉起何初莫的手,但是被秦子苓給打掉了,隻能悻悻道:“往後指不定我們能住在一塊兒呢。”
秦子苓怒不可遏,朝他喊了一聲:“滾開!”
“脾氣真臭。”許期躲到上官錦旁邊,“我也隻是實話實說,對吧?”他看着上官錦。
上官錦摸摸鼻尖,小聲嘟囔着:“要死别拉上我。”
這下何初莫總算知道了腦子裡吱哇亂叫的哭聲,笑聲,說話聲是怎麼一回事了。可是他還是感到難過,沉悶,頭痛,說到底他的确已經被腐蝕到一定的程度了。
秦子苓低聲哄慰了好一會兒後才接着道:“你有什麼不舒服都可以和我們說,我會去想辦法。”
何初莫依然搖了搖頭,起初他什麼也不想說,隻覺得漫天無盡的傷感都向自己席卷而來。如今他依然感到天崩地裂的凄苦,想開口才發現喉嚨再也發不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