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軍速度很快,不能耽誤戰機,慢一秒都會加大扭轉戰局的難度。
行軍艱苦,休息條件,時間,都極為有限。
一路颠沛流離,輾轉到了西靜州。這座城仿佛陷入了死寂,一點生機也沒有。這座城正面臨着最艱難的死守。
路途遙遠,陡峭颠簸,卻仍不敢放松警惕。
路上遭遇了幾次小型的偷襲,但好在有驚無險,沒出大事。
城中一片荒蕪廢墟。
林時鳴站在城樓上,望着西疆黃沙滾滾,漫天煙塵,和城外黑壓壓的匈奴軍隊。他們正在稍事休息。
這裡和京城景象大不一樣,她沒有驚奇,隻感到,沙場的硝煙和死亡的氣息,她知道此戰九死一生,而且她很難活着。
從其他州調來的軍隊,最少要三天才能長途跋涉到達西疆,當然,這還是在自己城池安全的前提下,最近的州能派出兵力的情況下的最短時間。
“在想什麼?”李諾走過來。
“下一次進攻,是什麼時候?”
“不清楚。”李諾搖搖頭。
“我們能打退幾次敵人?”
“不清楚。”又搖搖頭。
“糧草夠不夠?”
“暫時,應當是夠的。”
“最後一個問題,李将軍,我們會赢嗎?”
“不知道。”
“不過我覺得,大家都很有豪氣,即使輸了,隻要我們問心無愧,就夠了。”
林時鳴點點頭。
她原以為她這少将軍當的名不正言不順的,軍中人會對她嗤之以鼻。
但事實上是,軍中事務繁忙,誰也沒空管這名頭到底是如何來的,隻是見了便叫一聲,别的再無,戰事吃緊,沒有人會故意刁難自己的戰友。
其實李将軍算錯了,糧草已經不夠了。
進攻拼死抵抗大概還能抵擋三次。
她坐在城牆中,小心翼翼的拿出香包,輕輕的撫摸着上面的喜鵲兒。
好想你,秦驚春。
如果我回不去了,你能不能不怪我?别怪我了吧,我都死了,你再不理我,我就真的死了啊。
她緊緊握住香包,放在胸口。
沒關系,秦驚春原本就忽冷忽熱的,隻有她一個傻傻的,明明都知道不該拖累她,還以為那些對她的好就可以讓她留在她身邊。
其實秦驚春早就可以把她丢了,沒必要這樣對她好,讓她總舍不得,舍不得離開,讓她總是可以忍着自己的傷心去逗她開心。
秦驚春,我真的很想你,你能不能就别生我氣了,我回去了别不理我,我不回去也别不理我。
……
林時鳴一身硝煙黃土,甲胄銀光凜凜,她臉上有一些擦傷,灰頭土臉的,狼狽無比。
這是離軍力透支的第二次進攻。
又是一次血戰,肩膀上受了點傷。
很多殘箭還留在城牆上,一片狼藉。
“少将軍,吃一點吧,隻剩這些了。”旁邊的女将軍遞給她半片薄薄的饅頭片。
“謝謝,許将軍。”
許雪覓笑道,“今年幾歲了?”
“十六。”
許雪覓感到可惜。“太年輕。”
林時鳴蒼白笑着。“不算了。”她已經經曆太多,有時她會想,一生太長,長到她走不完這條路。
“我聽說,你是今年的狀元郎,太可惜了。”
糧草告罄,援軍也沒有來,死守三天三夜,死傷無數,筋疲力盡。
“許将軍還有力氣嗎?”
“沒有了。”
“最後一次,拼死抵抗吧。”許雪覓劍眉星目,笑了一下,輕松的說道。
“你這狀元郎,非跑來送死做什麼?”
“因為我有一個願望。”
“什麼?報效家國?”許雪覓好奇偏過頭來看她。
“如果這場我們赢了,我就告訴你。”她認真的盯着她。
許雪覓愣怔了一下,大笑,“哈哈,好!我等你的答案!”
忽然城牆又震了一下。兩人身形不穩。
這是最後一次。
拼死抵抗吧。
……
林時鳴看着蜂擁而上的敵人,她不停的斬殺一個又一個。
敵人的慘叫回蕩在耳邊,鮮血蔓延。
敵人似乎發現她特别強勢,所以一窩蜂的湧上來圍攻她。
林時鳴用真氣将他們震開。但是她現在大幅度催動真氣還是太勉強了。
她啐了口血,沖上去與他們拼殺。
太多人了,太多人。
有人從背後給她一刀,有人砍了她肩膀一刀,她遍體鱗傷。一劍封喉,突出重圍。她知道,自己如果不拼命殺敵,這條命就白費了。
陸原讓,我學藝不精,要讓你失望了。
我對不起你。
人不斷往她這邊湧來。
她節節敗退,手上,腿上全是刀傷。
穿胸一劍。緻命傷。
李諾此時來到她身邊,将所有敵人都打退,耗費了所有力氣。
……
援軍到了。
太好了,西靜州,得救了。
她體力不支,鮮血染紅了甲胄,身上全是傷口在汩汩往外流血。
林時鳴看着鮮血染紅的半邊天,黃沙滾滾的大漠,驟然飄起鵝毛大雪,雪覆蓋鮮紅的血色,埋葬戰死的忠魂,甲胄銀白色的光反射到她眼底,結出一層晶瑩的冰,她不得不承認,
她在這一瞬間,很想秦驚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