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驚春那晚就想,如了她的願算了。
所以剩下兩天一直待在私宅裡,等她忙完回來,就可以看到她。
其實她有點搞不懂自己,明明都知道她危險,還是要靠近,還是不能拒絕她。
誰叫林時鳴總是可憐兮兮的。
她沒辦法靜下心來,即使看書也是一樣的。
秦驚春沒問她要去哪裡,因為她知道自己早晚會知道。
其實她不想知道,她怕太過殘忍。
糾結且心煩的大小姐。
林時鳴這兩天很黏着她,她走路都要跟着。
秦驚春沒好氣,“幹嘛啊。”
“沒,就是……。”林時鳴說不出個所以然。
她知道林時鳴不會說,但她還是沒忍住對她發火。
憑什麼不跟她說啊?她這段時間白給啦?是個小情兒都該養熟了,林時鳴你就是不開竅。
好吧,但是不能怪她。大小姐歎了口氣,揉了揉她的頭發。
真拿你沒辦法。
林時鳴得寸進尺,她這樣遷就她,她在繡香包的時候,她也順口讨要一個,秦驚春倒也沒覺得有什麼,就讓她挑一個喜歡的,自己拿去便是。
結果林時鳴挑來挑去又沒樂意,秦驚春幹瞪她一眼,隻好重新繡一個給她。
真拿她沒辦法,一點辦法也沒有。
*
接風宴上,宮裡歡慶,陣仗搞得特别大。
到處張燈結彩,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什麼重大節日。
皇帝高高興興勸李諾酒,李諾也隻能硬着頭皮喝了好幾杯,然後忍着咳了幾聲。
“高宴王可是身體不适?”
“回陛下,并無。”他站起身,行拱手禮,恭恭敬敬的說道。
“那就好,今日暢飲,為李将軍接風洗塵!”皇帝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衆臣拍手叫好,紛紛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林時鳴看不慣這客套,加上今日林家有人來,沒少冷嘲熱諷她,隻是也應了便自顧自喝悶酒,旁邊坐着陸原讓,另一邊依舊是秦驚春。
秦驚春看着旁邊的人一直喝,不太對勁。
心情不好?隻是輕輕按了按手,制止了她。她隻是停了動作,沒有多看她一眼。
是不敢。
怕在人前表露她們關系很好拖累秦驚春。
林時鳴就吃葡萄,吃很多葡萄,把自己嘴巴都塞滿了。像河豚,秦驚春忍着笑。
“在今天這個快樂喜慶的時刻,朕也有一件喜事宣布。”
“秦兒,”
“臣女在。”秦驚春當下警鈴大作。
莫非他是要提那件事?
“朕那天同你說的……”
“陛下!”突然一個侍衛急急忙忙進來,撲通一跪。
皇帝皺了皺眉,不悅,“何事如此着急?”
“匈奴自昨日傍晚時分偷襲西靜州,現如今西靜州兵力不足,急需支援!”
“啧。”
西靜州在極遠極寒的西疆,目前,隻有京城最近。旁邊的慶安守備也不足,還有留下守衛京城,可調兵力極其有限。
“李将軍,你……”
“臣願親自領兵,前往西靜州。”
陸原讓趕緊戳了一下林時鳴,林時鳴便反應迅速,“臣願請命,和李将軍一同前往。”
大小姐看着她的背影,感到無盡苦楚。
原來你是要上戰場啊。怪不得那麼感傷,說自己很可能再也回不來了,原來你也知道你上戰場回來的機會幾乎沒有啊。
戰死沙場很好看是嗎?林時鳴。沒人替你收屍的。你忘了,你是一個瘸子,你忘了你受的所有傷,你忘了你狀元郎去做一個監察長,你忘了你受的所有排擠和委屈了嗎。
憑什麼啊,林時鳴,憑什麼你要走,就算你一輩子都隻做一個監察長,我都沒關系的,我可以養你一輩子的。你安安逸逸的也沒關系啊。
你為什麼要去死?你隻會讀書啊。為什麼他們都要逼你呢。
“好!林監察長好魄力!不愧為國之棟梁!朕準了!封林承之為林少将軍!”皇帝看來很高興欣喜的樣子。
看似一步登天,實則讓她在軍中更困難。不光名頭來的不正當,而且又是一個要打頭陣的角色。
行軍匆匆,即刻要啟程。
她看着那十六歲的少年收拾好這家中行囊,她愛看的書,沒看完的書,她所要甚少,所得的也不多。
她盯着那本《下雪》看了很久,最終決定把它留在這裡,秦驚春不是喜歡看嗎,天天看,還看不完。
她很久之前就知道秦驚春的生辰,所以她很早之前就開始做紅豆手鍊了。
她把手鍊放在一個盒子裡,貼了個紙條。
其實這個原本打算送她作為生辰的禮物,現在看來她不一定有命送了,所以就把它放在房間裡,這樣将來她要是死了的話,她叫下人收拾遺物的時候也能看到。
少年眉目清秀英氣,眼神清澈,頭上冠那銀冠依舊閃着銀白的光,身着青衫,清瘦高挑。
秦驚春生氣于她,不想告别,就躲在房間裡。
其實她知道很可能是最後一面了,可是她就是不見,不敢見,怕見了她自己會失控,會不想讓她走,雖然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明明就是要遠離她,卻又忍不住心疼她。
她隻是一個女子,一個受盡苦楚的女子,為什麼她的路這麼難,為什麼不能把苦難分給别人一點呢。
林時鳴隻不過一個剛剛十六的少年啊,到了刀劍不長眼的戰場上,死了怎麼辦,她才十六啊,她福氣也沒來得及享啊。
林時鳴走之前也沒望的到她來。她心一狠,咬咬牙沒回頭。
她怕回頭她舍不得走。
其實林時鳴了解大小姐的脾性,所以她知道她這樣做會惹怒大小姐,所以她不會來送她,所以她就可以很堅決的想走。
雖然很思念,但是她不想因此而動搖自己的決心。
大小姐等她上了馬車才追出門去,望着馬車離去的背影,她感到心髒抽痛。
這一世,十六歲的林時鳴,斷了腿,上了戰場。
秦驚春眼眶溫熱,紅了一片。
心裡好空,林時鳴,走就走,帶那麼多東西。
“走了就别回來。”大小姐置氣嘀咕道。
其實她很想哭。
那怎麼辦,林時鳴。我應該怎麼幫你。
她根本沒有結識的武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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