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時鳴在這個冬天,又一次失去了家。
算了,她想。
緩步進門,做她自己的工作。
其實做完工作她就沒事做了,她就會想,想秦驚春有沒有吃飯,有沒有穿夠衣服。
她不知道,秦驚春也突然開始擔心她的腿傷,暗自懊悔為什麼不把那些做的衣服匿名送到她府上。
怄氣送人了也不可能找的回來。
林時鳴東西和衣服原本就少,這下也依舊是帶什麼來帶什麼走,那怎麼行?她不會痛死吧?
不可能,現在都是侍郎了,吃穿用度怎麼少的了。
很不巧的是,某位侍郎實在敗财,剛到手的俸祿,轉眼就花出去給她置辦生辰禮物,現在當真家徒四壁,差點連飯都吃不起,更不用說炭火了。
但是秦驚春這麼想着又洩了氣,她怎麼又不自覺想到她,她明明也沒把她當朋友,至少不是趙婷兒那樣的朋友,她還老記挂她幹嘛。太生氣了,不準自己再想。
其實她沒生氣,她是有點難過,僅此而已。大小姐難得兩世都那麼上心一個人。
也可能是因為她最近又夢到林時鳴殺她的那個場景。
那樣風華絕代的人,狼狽的沾了一身的血,抱着她痛哭。
她是覺得有點諷刺的。既然難過,為什麼要那麼做?可是她又不能怪她,的确是她罪有應得。她隻是想,哪怕她有掙紮,糾結過也好。
後來她就又夢到林時鳴安葬她,也沒想象中那麼固執,到時間了沒作挽留,不過那是好的,畢竟人都死了,再折騰着不讓下葬擾的人不得安甯才是不尊重。
她還夢到林時鳴去了很多地方,采了很多草藥。還去見了一個老女人,但是在說什麼她聽不到。
後來?後來林時鳴滿身都是血,跪在長階上,膝蓋全是血。她麻木的跪着,磕了一個又一個頭。
為什麼?
秦驚春起來吓了一跳。她實在受不了林時鳴流血。
林時鳴原本上朝了是有些忙,可是總會有時間空出來,她有時候就會去街市上逛逛,順便想,會不會偶遇秦驚春。
結果都沒碰到。
她師兄回來了,陸原讓帶她去見了見,那個人很開朗,很健談,從表現來看,也是很喜歡她這個師妹的。
不過說是店前門庭若市,沒回來幾天又要走,陸原讓敲着他腦袋說就不能晚點回去,陪他孤家寡人多幾天又不會倒閉。
不敲還好,一敲就跑出幾百米遠,人影都見不着。
不過過幾天是皇後舉辦百戲會的日子,他又被絆住腳,暫時回不去。
皇後喜戲,宮中便有了這日子,屆時衆多戲骨都會來到皇宮表演拿手的戲曲,博得皇後青睐,名揚天下。
說起來,趙婷兒每年都參加,不過是皇後特别請她來,隻是想說做個開場,但那人卻總是豔壓一衆,到最後也挑不出一個比她更好的。
屬于是搶風頭了。
趙婷兒要進宮的話,估摸着會來找她,畢竟她現在已經被認出是林時鳴,不用避嫌了。她也不想狡辯是林承之,因為是林時鳴先遇見到秦驚春的,也是林時鳴被秦驚春救上來,給了一個新人生的。
其實,她不該逃避的。而且她不可能瞞的了一世。
秦驚春……會來的吧?她跟皇後交好,而且多數人擠破腦袋都想去參加,沒準就得了皇後的青睐。況且秦相面子大,肯定是會被邀請的。
她看着桌上剛送來的請柬,不斷的浮想。
她沒有理由去找秦驚春。或者說,即使是沒有拿的紅豆手鍊,不能成為理由。
因為,這個對于她手上的來說,就變成了赝品,變成了模仿,顯得尤其刻意。
她害怕那是什麼定情之物,更害怕因為一模一樣的相思之物被她誤會,被她當做模仿而因此惡寒,讨厭。
她不想被讨厭,所以她才不再去尋紅豆手鍊。
現在看來,這些個物件,或許早被秦驚春扔了。
林時鳴煩躁的捏了捏眉心。
說實話,房間沒人住了,秦驚春還常去看,有時還會在裡面坐上半天,就僅僅隻是坐着。裡面的東西不但一件沒扔,而且全部擺放在原位,不許人移動,明明都沒有人住了,但是卻每天都有人來打掃,就好像裡面現在還有人住着似的。
其實下人們都看的出來,二小姐對那個人是不一般的。因為對她也太過好了,有求必應,還總是替她忙上忙下打點,什麼貴的好的也沒少給她用,飲食總是照她喜歡的做,甚至因為她有腿疾,全府上下這幾個月都吃的清淡,而且炭火買的比平時多了一倍,後來二小姐甚至親自為她去訂做衣物,可惜後來鬧了别扭無疾而終了。
現在人是走了,可二小姐的魂好像也跟着一起走了似的,要他們看,還不如不走。
原本這私宅二小姐就不常來,平時他們吃閑,可規矩又多又嚴,自從那個人來了,不僅寬松許多,而且府裡多了些人氣,熱鬧許多,而且她也是個很好相處的人,又不多事。
現在人走了,冷清不少,二小姐又每天悶悶的,搞得他們也不自在。一開始府裡的人都以為這個真的是二小姐的小情兒,雖然不知道二小姐這個斷袖之癖,不過他們私底下也不敢多加議論二小姐的秘事,隻是裝作不知道。
結果不想,還真就不是什麼小情兒,搖身一變,這個平時看起來慘兮兮,又一堆舊傷被二小姐撿回來的小白臉,就成了戶部侍郎。
這可是頭一遭。
一個女人,戶部侍郎。
二小姐算是撿到寶。
可誰知道,二小姐不但不高興,冊封當天還發了脾氣,跟小白臉鬧翻了,一氣之下把人趕了出去。
現在又開始煩她不在了沒個人氣。
雖然二小姐自從昏迷以後性格不像之前那麼開朗了,但是也鮮少有陰晴不定的時刻,結果這次就是因為那個人。
哎呀,他們也看不下去二小姐那麼苦惱啊。
可是某位大小姐對自己的情感總是無知無覺。
“小姐,宮裡皇後遞了請柬過來,說請您去參加百戲會。”阿月雙手遞上那紅金色信封。
秦驚春接過,“哦,她會去嗎?”随口一問。
阿月不假思索的以為是那個人,察言觀色在想到底該說去是不去。
但是最終不想欺瞞,“去。”
秦驚春閃過一絲異色。
不對……不對不對不對!
連身邊人都知道她在問誰!
林時鳴怎麼已經在心裡這麼根深蒂固了……她居然能随口問出這種問題!
她把信封丢回去,“就說我病了,不去了。”
阿月很是疑惑,明明小姐是想她的,但是又不去見她,……就算是鬧别扭,鬧久了萬一真的陌路了呢?
若是能忘掉還好,可是小姐一看就不像是會忘掉的樣子。
但她也隻好答,“諾。”
剛跨出兩三步,那人很沒有征兆的叫住她,“等等。”
看來是後悔了。
*
冬天看戲可真是熱鬧。
或者說,是冬夜的京城看戲才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