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從床上坐起來,穿上鞋,說要去找他。秦驚春扶着她,感到一陣痛心。
“我陪你吧。”
想要做,就要去做,不然會留有遺憾吧。
雖然……她已經了然真相,也不忍心讓她去面對,可她又怕日後她會怨她。
山遙路遠,總也需要有人相伴,才能扶持着走過,抱着些希望。
那麼我就陪你走完吧。
“謝謝你。”她定定的望着她。
秦驚春,你總是在陪我啊。不舍得我一個人走?怕我孤獨?
我确實很怕孤獨,但因為你的出現,我好像,漸漸覺得一個人走也沒有關系,隻要你還在等我,我就不會害怕。
兩個人沒有磨蹭,簡單的收拾了行李就出發了。
兩人挑了兩匹快馬,馬不停蹄的晝夜趕路。
為什麼邊境會這麼遠?林時鳴總是覺得路太漫長,讓她難以安定走完。
原本林時鳴不想讓秦驚春奔波,想自己先行,秦驚春休息一晚再上路,秦驚春執意要與她同行。林時鳴無法改變她的抉擇,隻能作罷。因為她此刻不詳的預感越發強烈了,她必須盡快趕到戰事前。
日夜兼程,隻用一天終于趕到。
卻發現,大漠之上濃厚的硝煙未散,天空被籠罩的陰陰沉沉的,如被灰蒙蒙的布遮蓋了全部天光。
秦驚春意識到,這場鬥争,比想象中更加殘忍。
兩人下了馬,牽着缰繩緩緩靠近戰場。
此時,林時鳴感到膝蓋一陣鈍痛,她連忙念訣穩住疼痛,隻遲一秒,她便忽然明白過來什麼,馬也丢下不牽了,飛奔沖向戰場。
秦驚春不知她受了什麼刺激,隻好也跟着跑起來。
師父……
此刻,黃沙漫漫的大漠,血海流動,有些血凝固了,變成紫黑色,在大漠的夕陽下,異常猙獰。
萬人血海。
林時鳴眼淚不由自主的往下斷線的掉,她仔細辨認着那些屍體,有些其實已經臉都爛了,分辨不清是誰,隻感到可怖和惡心。
繼續往前走,就看到森森白骨中,有一個人站立于其間,手握長矛,血染甲胄,铠甲卻在金色光輝中,發出銀色的光。
隻一眼,她便認出那是誰,她眼淚不停地掉,朝那人跑了過去。
老人神情甯靜安詳,像是認下了這一場宿命,也像是解脫了這短暫的一生。
林時鳴顫抖的伸出手,輕輕撫摸老人的充滿血污的臉。
他是如此祥和,就像身上這些傷對于他來說不似痛苦。
她慢慢環住老人的肩膀,“師父……”
壓抑的哭泣聲傳遍大漠,被打碎在風中,顯得如此凄厲。
為什麼?
她做錯了什麼?
為什麼要讓她承受這樣的結果,她是不能承受的。
秦驚春氣喘籲籲的跑過來,看着這樣滿地狼藉的景象,她慢慢走過去,最後站定,默然看着她。
陸原讓出征那天,秦驚春做了個夢。
她夢到現在這樣的場景,林時鳴抱着陸原讓的屍體,撕心裂肺的哭着。
她隻當是林時鳴的前塵往事,可後來細想,卻發現前世兩人根本毫無交集。
她那時,忽然明白什麼。
像是一種宿命意味。她不知怎麼,在夢裡,預見了未來的事。
原本被她用咒語封住的一絲真氣,逸散出來。
它将回到它的主人那裡。
或者說,與他一同消散。
傳說,神誕生于風中。
但,半神并不源于此,雖然是最接近神的身份,半神卻是靠修煉而來,本身也是半個肉體凡胎,所以,每位半神隕落之時,都會歸于土地。
老人化作遊絲,歸于這片他生活了許多年的大地。連同他贈與小徒弟的那絲護體真氣。
真氣散,恩緣盡。
大漠飄雪,天空血紅,似在為他哀悼。
少年的手上沾滿血污,她無助的抓着土壤,就好像是這樣便能抓住逝去的人一般,然而,事實是,沒人能留住逝者。
秦驚春慢慢走過去,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節哀。”此刻她知道無論什麼都無法安慰她,或者說,做什麼都是徒勞無功,說什麼都顯得蒼白無力。
膝蓋上的疼痛清晰傳來,像是在提醒她,
有個人已經不在了,永遠的。
眼淚不受控制的一直流個不停,真氣全部逸散出來。
“啊——”她如一頭失去棱角的猛獸,悲憤的低吼着。
老人是去了,可是什麼也沒給她留下。
萬人血海,死狀慘烈,十萬精兵,全軍覆沒。
她蒼涼的笑了一下,擡起頭,一字一句地說,“不該是這樣的。”
秦驚春從她眼裡,看到了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