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分鐘，一分鐘，油畫沒有傳來任何異樣，也無人提及黎文文的生死。

“走吧。”卡洛斯一臉無所謂，帶頭邁進畫中，其他人也緊随其後。

方柏踏進畫布，這種感覺很奇怪，像是一腳踩進柔軟的史萊姆裡，渾身失去力氣。

但很快，這種感覺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令人睜不開的刺眼光芒。

經過幾秒鐘适應，方柏總算看清了眼前的世界。

同樣是山上，同樣是一座莊園。但這裡的山林郁郁蔥蔥，莊園雖算不上嶄新卻也是整潔幹淨，四周是精心打理的花卉。

他們的腳底鋪設了石子路，一路延伸到大門口。門口兩側各站着兩名女仆，身穿得體的黑白女仆裝，笑容溫和地看向他們。

方柏環視一圈，“你們身體有不舒服嗎？”

萊蒂西亞和阮西西皆是搖頭。

卡洛斯沒理她，徑直走向躲在一旁奄奄一息的黎文文，毫不留情地一腳踢在她的小腿上，“死了嗎？”

“呃。”黎文文發出虛弱的氣聲。

方柏不忍地看了一眼，卻也隻有一眼，轉身朝山莊走去。

一靠近，站在前面的女仆便笑容滿面地說道：“方小姐，先生已等候你多時，請随我來吧。”

“謝謝。”方柏回以微笑。

“請随我來。”身後陸續響起女仆甜美的聲音，一行人先後踏進這相似卻又完全不一樣的山莊。

走進大廳，比起現實中的古舊，荒涼，畫中大廳明顯更加溫馨，有人氣。

女仆将方柏引緻主位左手邊的座椅，“您請。”

“方小姐，我們又見面了。”

主位上的山莊主人，羅德裡格斯先生看上去是一名三十多歲的優雅紳士。他穿着整齊精美的白色西裝，胸口挂着一副單邊眼鏡，頭發一絲不苟地梳向腦後。

他的樣貌是一種硬朗正直的英俊，讓人不敢相信這與真實世界那佝偻陰郁的山莊主人是同一個人。

又或許他們并不是。

“我曾有幸從畫中與你相見，當時你……”山莊主人突然露出笑容，他清咳一聲，為方柏倒上一杯果汁，“這是我親自種的葡萄所制成的葡萄汁，希望你會喜歡。”

“謝謝。我還以為是我的錯覺呢。”方柏強忍尴尬。

對方所說的是進副本第一天夜晚，江紀澤扛着她狂奔的時自己看到畫布發光的那一次。

方柏端起葡萄汁飲下一小口，濃郁的葡萄甜味在口腔蔓延，沒有絲毫酸澀感。

方柏有些驚訝，又喝下兩口，“真的很好喝。”

山莊主人的笑容變得更加真誠，“喜歡就好。”

看所有人落座，山莊主人說道：“我不是一個很迂腐的人，便不拘泥于那些繁文缛節了。你們來這裡的目的恐怕也不是吃飯？”

“外面的那個山莊主人，是誰？”卡洛斯率先問道。

“一個外來者。一個，卑鄙的小偷。”山莊主人臉上的笑容消失，後又歎了口氣。

方柏可以明顯感受到他的神态有些疲憊，甚至于聲音都顯得莫名蒼老。

“這件事還要從十幾年前說起。”

“或許你們都聽過，十幾年前我因意外受傷，脫離了社交圈一段時間，而後便了無音訊。這前半件事并不假，但了無音訊卻是歹徒的有意為之！

當時我每個月都會舉辦一次聚會，邀請朋友或對畫有興趣之人同聚，而那個小偷就是在第六次聚會出現的。”山莊主人咬牙切齒。

“那小偷是個上了年紀的老人，裝得一副對藝術狂熱的模樣，嘴裡說的也是自己對畫家們的欣賞與遺憾。我那時便信了他的話，甚至引其為知己。誰知道！他就是一個小偷！那雙渾濁的老眼裡一直盯着的從來不是我的畫，而是我年輕的軀體以及我的财富與名望！”

山莊主人大吼着說完最後一句話，手裡的紅酒杯被徹底捏碎。

他拿起一旁的餐巾擦去手上的玻璃茬和酒漬，從渾身顫抖的女仆盤中接過一杯新酒。

“啊？那個小偷怎麼奪走你的身體？”卡洛斯道：“這又不是什麼東西，說拿就拿。”

山莊主人露出忌憚的神色，“他和魔鬼簽訂了契約，貢獻了靈魂與餘生。”

“魔鬼是管家？”方柏道：“他很強是嗎？”

山莊主人凝重地點頭，“不過你們不用擔心，真正想要害你們的是那個小偷。耐心聽我講……”

“小偷奪取我的身體後，将我趕到了畫中，他要用我的靈魂維系軀體的存在。但奪人身體豈會如此容易，他腐朽蒼老的靈魂在不斷同化着我的身體，快速老化。為了保命，他必須不斷用新鮮的靈魂喂養自己，給自己續命。”

山莊主人講到這便停了，他在等眼前這群人自己得出答案。

“所以我們都是他的祭品？”阮西西接話，“我猜下一步你會說，我們必須殺了他才能獲得自由，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