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男朋友
劉夢毫不意外。
更準确的說,其實她才是那個一直在等待時機的人。
被抓住手臂推進監控盲區時,她臉上先是露出了些許茫然無措,雙眼下意識睜大。
但很快,似乎是察覺對方來者不善,她立刻退了幾步,後背幾乎貼上牆壁,眼裡升起了濃濃的警惕。
這一連串反應行雲流水,甚至就連索錫本人都有一瞬間要被她騙過去,以為自己找錯了人。
可緊接着,他那雙義眼忽然閃過一絲古怪的暗芒,整個人仿佛過電一般地清醒過來。
“索錫先生?請問你——”
“你真不記得我了麼?你......在你五歲以前,我們一起把你撿回來,還有一些人,就躲在12區邊緣的那棟廢棄小樓裡,後來我們帶着你一起去騙呃......”
索錫兀自打斷劉夢的話,毫無征兆地全盤托出,話到一半又倏地停下聲音,頭緩緩歪向一側,面部肌肉群不受控制般地微微痙攣,義眼卻始終死死盯着劉夢。
乍一看,他的臉仿佛從中間橫劈成兩個互相拉扯的靈魂,散發着極為不詳的氣息。
劉夢瞳孔緊縮,心中狠狠一跳。
她像是忽然走錯了片場,好好的商戰變成了恐怖題材。
眼前這一幕完全超出了她的意料,幾乎立刻勾起了不久前在星途生物研究所裡某些不好的回憶。
難道軍方航空真的如此财大氣粗?
不僅買下了一個規模不小的網紅公司做局,特意扒出了特麗娜幫她藏匿好的真實身世,費勁巴拉地找出十幾年前曾和她有過瓜葛的人......等等,有哪裡不對勁!
如果舞台設計公司的背後真的是軍方航空,是那個多次和她打過交道,最終被她狠狠擺了一道後,又徹底撕破臉的海頓·揚的話。
他又怎麼可能猜不到,當年的那些人,根本不可能在她心裡留下任何分量呢?
劉夢的大腦前所未有地飛快轉動起來,演技上卻滴水不漏,整個人像是僵直在了原地,面色慘白雙目失神,一副被勾起不堪往事後震驚失措,說不出話的模樣。
可實際上,她卻是在耐心等待,對方還能說出什麼話來。
果然幾秒後,索錫似乎勉強恢複了正常。
明明身體出現了如此詭異的狀況,他自己卻仿佛習以為常,又像是根本毫無所覺,看着劉夢近乎失态的反應,興奮地舔了舔嘴唇,繼續刺激道:
“别裝了,你肯定全都記得對不對!?那時候撿回來的嬰兒數都數不清,很多一兩天就死了,而你是裡面活得最久,最會笑和哭的那個。那時候隻要帶着你出去,幾乎都能填飽肚子。于是我們都争着搶着——”
“你閉嘴!别說了!”
劉夢似乎終于崩潰了,失聲打斷了他。
索錫頗為滿意地閉上了嘴,臉上挂着拙劣的愧疚,眼睛裡卻流露出得意和嫉妒交織的複雜情緒。
得意,是因為他自認為戳到了劉夢不為人知的痛處,便能夠像十幾年前那樣,再次輕易拿捏一個人的生死,以此向他上頭的那些大人物讨到好處。
但與此同時,他的那雙劣質義眼,從見到劉夢的第一眼,就在不停地打量着她。
那身上價格不菲的套裝,那看起來便毫無損傷,養尊處優的身體......還有剛才在倉庫入口時,對方那輕飄飄的,毫不在意的目光。
多麼無辜,多麼高高在上。
而他自己,這麼多年來隻能到處躲躲藏藏,整日提心吊膽地拿命換錢.....不甘和嫉妒的情緒,就如同過量的毒劑,腐蝕着他所剩無幾的自尊和理智。
這麼一想,索錫甚至連那點兒表面的愧疚都裝不下去了。
惡意與貪婪像病毒一樣附着在他身上每道凹凸不平的疤痕中,促使他迫不及待地壓上前,聲音因極度興奮,而變得略微嘶啞:
“我當然可以不提那些過去的事情。但你如今發達了,可不能忘記當年我們對你的天大恩情啊。”
“......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聽說,你現在是跟着一個正準備出道的樂隊是吧,網上到處都在造勢,熱度流量高得很——這個節骨眼上,如果爆出點兒什麼醜聞來,想必會被他們毫不留情地抛棄吧?”
“你别太過分了!”
“放輕松,放輕松,我的要求并不難。看看懷特巴結你的那副模樣——既然你們領導讓你負責舞台布置,手裡的錢肯定不少吧?”
——
索錫話音落下的那一刻,劉夢面上表情不變,心中卻微微一凝。
——她幾乎能肯定,眼前的這個索錫,并非海頓·揚派來的人。
原因無他,這種程度的勒索,實在是太簡陋了一點。
海頓·揚這個人自負且多疑,又曾在她這裡狠狠吃過了虧。
所以,就算劉夢真的答應了這近乎鬧劇般的金錢勒索,他也隻會懷疑,這又是她的一次“将計就計”。
更别提,這索錫對她的勒索,實在是太過臨時起意,直白一點,簡直像是完全沒經過大腦。
劉夢完全可以大叫一聲把其他人招來,堅持稱受到了索錫的勒索騷擾,并且咬死了從未見過索錫。
那麼,不管懷特及其背後公司是否别有企圖,在沒達成目的前,也會選擇站在她這一邊,替她處理掉這個“神經錯亂,異想天開”的保安。
所以,索錫毫不猶豫地找上她,背後肯定有問題;但這場勒索,卻像是因為她一番演技完全騙過了索錫本人,讓這個自負過頭的人渣生出了十足貪婪的念頭。
不過,還有一種更合理的解釋。
——那就是,索錫背後之人對她根本就不甚了解,才故意用了這麼個漏洞百出的方法,想要試探她,更想轉移她的注意力,以掩蓋自己的真實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