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的世界。
根本不會,也不該有神的。
露天花園所在的樓層很高,布置也格外浪漫,燈光都隐在條條垂下的藤蔓,互相擠挨的花叢,以及潺潺小河的石堆裡,隐隐綽綽,在這勉強脫離了光污染的高度中,竟真有幾分惬意的靜谧。
漸漸地,翻湧而上的懶倦将劉夢腦子裡的思緒攪亂,她實在沒想到,一個不算遠的瞬移居然對她消耗如此之大。
劉夢略有失焦的目光,自然而然地垂落在衛斯理的眼裡,脫口而出:
“那些人把你奉為神。”
“......但實際山,你不僅是個戀愛腦,而且,也沒有很厲害啊。”
——
衛斯理僵住不動了。
他陡然發現,這居然是繼“你對我是真正的喜歡嗎”之後,第二個他無法否定的事實。
确實,在沒有找回外核之前,他的一切其實都寄托在她的身上。
而他之所以醒悟得這麼晚,是因為在此之前,那些所有被軍方航空用以試探,改造他的“食物”,從未真正地動搖過他半分。
那段時間裡,他甚至對“奪回外核”都并不積極——因為他不會真正的死亡。即使“能量”耗盡,他也隻會化作一抹沉睡的靈魂,終有一天會安然回歸本體。
而這樣的事情,幾乎是每一個被其他智慧生物發現的衛星複制體,都會遇到的事情,早就見怪不怪。
直到他遇見劉夢。
他好像終于知道,人類這種生物,為什麼會擁有“軟肋”。
史無前例的,他竟然第一次覺得自己是如此的孱弱,笨拙,甚至是渺小。
這個想法,讓他的眼眶升起了一股熟悉的熱意,心髒好像在不停下墜,空落落的,又似乎被什麼攥緊,以至于呼吸都困難起來。
他恍惚了片刻,後知後覺地發現,他在沮喪。
不僅如此,他想起昨天早上那個關于“怪物”的問題,終于明白,他那時的心情和此刻是相近的,叫做自卑。
人類的愛情,是這樣不可思議,難以捉摸的東西麼?
明明他從劉夢那裡得到的是好奇,欣賞,依賴,憐惜......他深深為這些情緒着迷,卻無師自通地學會了自卑,沮喪,恐懼......
他确實是一個怪物。
他是不是永遠都不可能成為真正的人類了?
衛斯理張了張嘴,卻感覺喉嚨被絞緊,幾乎發不出聲音:
“對不......”
“诶呀,你别哭啊。”
劉夢忽然俯下身來,指尖帶着溫潤的冰涼,輕輕點在了他的眼角。
她這幾天已經做慣了這個動作,往往都是點到為止。但此時此刻,似乎是剛才那句“結婚”刺激了她,又或者是這露天花園的氛圍實在浪漫。
當然,最主要的,還是因為衛斯理此刻的表情,看起來實在太可憐了。
劉夢張開手指,一邊小心地蓋住了衛斯理的一雙眼睛,一邊安撫似地道:
“是他們太壞了。”
“你明明隻是一顆暫時沒法亮起來的星星。”
不知過了多久,衛斯理甕聲甕氣地開口:
“我不會哭。”
劉夢愣了一秒。
要是别人這麼說,她會以為是在賭氣,但她收回手感受了一下掌心的幹燥,發現衛斯理是實事求是。
她頗為好奇地歪頭瞅着他的眼睛,小聲嘀嘀咕咕,“好神奇啊......”
——
氣氛一時間緩和了下來。
劉夢往旁邊挪了挪,硬是擠出了一個身位,用手拍了拍,示意衛斯理坐上來。
镂空鐵藝秋千發出一聲重重的吱呀聲,前後搖晃幾下,還是支撐住了
劉夢這才有空打開航空飯盒,發現自己運氣不錯,裡面居然是滿滿一盒高熱量的奶油小蛋糕。
甜軟的香氣勾得她食指大動,立刻開動起來。
眼角的餘光瞥到身旁格外專注的目光,她遲疑了一下,禮貌問道:
“你也想嘗一口麼?”
誰知衛斯理搖了搖頭,忽然突兀地問了一個問題:
“你很喜歡星星?”
劉夢發出一聲含糊的鼻音,吞下口中的蛋糕,“該怎麼跟你解釋呢......唔,因為在地球上,人類憑肉眼,隻能看見夜空裡發光的星體。”
她頓了頓,像是終于反應過來什麼,“哦我剛才形容你的那句話,呃,其實是一種修辭,絕對沒有别的意思......”
劉夢一邊解釋,一邊覺得自己實在太大意了。
她能想象得到的,宇宙中應該絕不止衛斯理這一種智慧星球生命,而有生命的地方就會形成群體,社會——或許他們星球生命之間,也會有些什麼發光鄙視鍊之類的玩意兒。
誰知衛斯理毫不在意地點了點頭,“我懂得你的意思。”
他的目光緊縮在她的臉上,裡面充滿一種急切的讨好與渴望,“我的本體雖然數億年沒有發過光了,但隻要你喜歡,發光根本不是什麼難事。”
劉夢笑了起來。
她坐得正了一點,眼睛微微睜大,看起來十分感興趣的模樣,“真的麼,你也能像太陽那樣,無時無刻引發核聚變,向宇宙中輻射大量的光熱能量?”
還沒等衛斯理點頭,她一副認真思考的模樣,自顧自地往下說道:
“天啊,那溫度得有多高啊?”
衛斯理一愣。
“那你最好還是離遠一點吧。”劉夢搖頭晃腦,意有所指地補充道:“我怕太陽系裡再出現一個‘太陽’,地球就要被直接烤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