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為什麼會被這樣看的澤尻清俊既羞愧又無措,隻好捏着袖子跟着走。
翻過廢墟,果不其然出現了第三個物品。
澤尻清俊很識相地走了過去,這次倒是一下就認了出來:“是這個螞蚱……都枯成這樣了竟然還是完整的。”
他像與不知在哪的咒靈對話一樣,說:“那次你讓我猜這個草編的螞蚱最珍貴的地方,我說因為是你編的,你很歡快地宣布我猜錯了,說最珍貴的是編它的兩片蘆葦葉。”
“因為那是來自你故鄉的野草,代表着你将無憂無慮的家鄉分享給我。”
他臉上不由得露出了溫柔的微笑,但當他意識到自己在微笑時,羞愧與灰敗又報複性地湧了上來。
他最終把這個幹枯得似乎一碰就能碎的草螞蚱遺留在身後,繼續領着可能通往咒靈本體的路。
第四個物品是一個看起來該呆在垃圾箱裡的廉價空塑料瓶,時光讓塑料包裝的鮮豔色彩都陳舊發灰,隻依稀認得“泡泡水”幾個字。
他說:“看到小學門口有小孩在吹泡泡,你也鬧着要吹,于是我去小攤上買了瓶給你。你吹的時候還用上了咒力作弊,讓泡泡既大,又不易破,直直往天上飄,我則和小孩一起仰頭盯着你飛的越來越高的泡泡,直到高得幾乎要融入雲彩。”
“最後小孩們把你圍了一圈,都沒有我的位置,你就看着我笑。”
他沒能再笑,隻帶着痛苦繼續走。
一枚硬币從天上掉下來,正巧落在他手裡。
一枚五元硬币。
“是新年祭拜嗎?”
“人群很擠,把我們也擠得緊緊挨在一起,直到這枚硬币不知怎麼地從捐贈鼎裡落下,像這樣砸中我們的手,我們才發現不知不覺已經十指相扣很久了。
我們幼稚地争論了很久是誰主動的,但誰也沒松手,寺廟裡的僧人撿起硬币放在我們十指相扣的掌心,說‘良緣永結’。”
他顫抖着深吸了一口氣,拿着硬币看向能主導一切的抹消術士,眼睛裡幾乎是有淚的水光,但終究什麼也沒說出口,将硬币遺棄在了木欄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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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圍巾系在院門上。
那是一條很長很長的紅圍巾,哪怕在門鎖上繞了好幾圈,仍舊落了許多在了地面,被塵土與污漬沾染。
澤尻清俊說:“殺了我吧。”
他站在門前,無法動彈。
蓮說:“你的妻子已經死了,眼前這個是有着她生前記憶的咒靈。”
“她就是!”澤尻清俊低吼道:“我難道非得害死她第二次嗎?”
他幾乎話剛出口就道了歉,嘴裡熟練地念出一長串歉辭,還乖順地去解那條紅圍巾。
他一邊慢慢地解,一邊努力語氣平和地問:“禅院小姐,一個人如果有生前全部的記憶和情感,在您眼裡,竟然也不算本人嗎?”
蓮說:“以你的經曆,竟然還能相信童話故事嗎?”
澤尻清俊頓住,過了會兒,将解開的紅圍巾緩緩抱在懷裡。
這條圍巾仍然很柔軟,甚至還能給人以溫暖和力量。
“您說得對。”他輕聲說:“您擁有強大的術式,還有絕對冷靜的心與敏銳的判斷力。”
“而像我這種無能的廢物,連不相信也做不到。”
門緩緩打開。
目的地就在門後,此時就算建築被毀也不影響通行,因此澤尻清俊沒再說徒增可笑的回憶,徑直走了進去。
門後有兩人。
一是活着的欣子。
二是一件人立的和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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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嘴上說着盡最大的可能,但實際上誰都不認為欣子有活着的可能。先不論虐殺人類是咒靈的本性,哪怕是個正常人也會對殺害自己的人抱有殺意。
被“家法”割去舌頭,關在無光的雜物間裡忍受黑暗與疼痛的少女,卻沒從理應“償命”的對象那裡受到任何傷害。
她拄着登山杖,一瘸一拐地向他們走來。
澤尻清俊捧着圍巾,向那件仿佛有人穿着般站立的和服走去。
一人被抹消術士所觸碰,毫無異變。
一人毫不顧忌那和服的怪異奇詭,像對待自己仍活着的戀人般,為兩人一同圍上紅圍巾。
他像孩子依戀母親般,微微低頭,倚靠在戀人的頸間。
“自那以後,再沒一起看過一場雪。”
“約定也一個都沒有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