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就是全部了。”那孩子說:“你會殺了我嗎?”
蓮說:“看情況。”
男孩空洞死寂的眼睛像是被注入了一抹靈光,此刻微微歪頭,舉止中竟有着股二八少女的嬌俏:
“可是,咒術師不就是該祓除咒靈嗎?”
“祓除咒靈,然後獲得報酬。”蓮說:“我要的比那多一些。”
男孩往前幾步,先前還暢通無阻的垂花門前似乎有什麼玻璃一樣的東西阻擋了他,于是他幹脆趴在那屏障上,将臉湊至他所能觸及的最遠距離。
他眼睛大大地睜着,居高臨下地看着蓮,似乎想要看到人皮阻擋的更裡頭去。
他問:“比那更多的,還有什麼呢?”
蓮仍舊席地而坐,平靜地擡頭看着那張被擠得扭曲變形的臉,回答:
“金錢、權力、人才、附屬、技術、秘法——以及敵人。”
“敵人?”
“敵人——同樣也可以是同盟。”蓮沒有更多解釋的意圖,回到了一開始的問題上:“你的敵人是誰?”
他的眼珠微微轉動,說:“是……把我關起來的家夥——”
他順着屏障緩緩下滑,順勢擺出了可愛的鴨子坐,睜得要人替他擔心會不會裂開的眼眶也回複了正常的程度,和微微蹙起的眉一起,傳遞出一股常理之内的悲傷憂愁。
他微微低頭,雙手貼着那層透明牢籠。
“我有一雙巨大的翅膀,被漆黑狹小的房間死死束縛着,那翅膀從生出來起就沒自由舒展過,反而因為過于狹小的空間擠搡得我無法呼吸,那種感覺……稀薄的空氣、無法動彈、沒有光芒、沒有聲音、沒有希望……每一根羽毛都無望地掙紮着、抓撓着……”
他一隻手攥緊胸口的衣服,深吸一口氣,心有餘悸地體味空氣填滿肺部的滿足感,又突兀地露出了明媚的笑容:“那個家夥超過分的對吧?我要把他的骨頭和肉一起嚼碎。”
他看着蓮,眨了一下眼睛,臉上是毫無陰霾的純然期待:“有在憐憫我嗎?”
“嗯。”蓮說:“但是——”
“剛剛你臉上的表情,是仇恨還是饑餓?”
他一下愣住,臉上豐富誇張的表情出現了短暫空白。
“……我不知道。”他捧着臉,小指微微翹起,臉上慢慢露出陷入癡戀的少女的甜蜜神情:“到底是因為恨而想要吃了他……還是因為他看起來很好吃呢?”
他很果斷地露出笑容:“你不要總引着我思考啦,不一門心思想着恨的話,我的腦袋就沒法轉動了。”
蓮沒再說什麼,起身拍了拍草屑,然後伸出手。
“不要做複仇以外的事。”
在那被無聲抹去的牢籠外,小小的抹消術士對扭曲着保有最後一絲知性的咒靈說:
“否則,你就徹底死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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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談”組那邊的進展有些詭異的凝滞。
在酒店最頂端的豪華套房裡,澤尻家主聽完了澤尻清俊打了三個多小時腹稿的勸說,卻隻微眯着眼睛,不置可否。
禅院甚爾則是連門都沒進,倚在門外擺出一副等結果的樣子。
禅院蓮給自己分配祓除任務,給他分配交涉任務,什麼意思不言自明,他從一開始就不在乎澤尻請俊能談出個什麼來,手倒是一直放在武器旁邊。
異變正是此刻發生的。
既像是空氣急速摩擦的音爆,又像是鳥類捕食前的尖嘯,那古怪的聲音越來越大,人們尋找聲音的源頭,發現竟是從一枚不知從何而來的硬币裡發出。
直至“啪”地一聲,像氣球爆炸般的短促聲響。
那裡出現了個咒靈,将寬敞的房間擠得逼仄不已。
丢硬币的甚爾先不慌不忙地接了個電話,聽到那邊說:
【那是什麼樣的咒靈?】
什麼樣的咒靈?
尖而彎曲的喙和爪,鋒利的羽毛,還有層層疊疊松弛垂墜的人皮。
它的腹腔完全是開放的,全靠人類女性樣式的骨架和咒力支撐,其間懸挂着一顆肺,密密麻麻長着葡萄似的氣囊。一對展開約七米的龐大翅膀完全由人的手堆砌而成,每隻手都像有着自己想法般胡亂抓撓着,看起來反而像延伸着古怪的觸須。
憑心而論,要是能飛起來的話,這也能算帥氣的咒靈,但這由肉與骨組成的沉重翅膀還真就沒有飛行的能力,全靠那些組成“羽毛”的密集手指抓着地面爬行。
那糟糕的場面,要不是戰鬥素養還在,他真的很想閉上眼睛。
不過也許是出于懶得描述的想法,禅院甚爾隻對着電話那邊說:
“一隻飛不起來的鳥罷了。”
二級咒靈【鷹無女】,本體顯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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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手拿着手機,一手拿着武器,上去随便過了幾招,發覺這咒靈行動相當遲緩,有時會消耗氣囊裡的氣進行一段快速直線型沖刺,隻要注意别被那些亂伸的手抓到,也别和喙爪硬碰硬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