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爾澤縮在袖中的手指收攏,緊到發白:“我……不知道,我正是想要弄清這件事,才和你們一起行動。”
事情不被推到眼底,他也不知道自己會如何反應。
“如果你不做早幸就會去做,”霍茲攪動釜中的豆子湯,按照格魯克的指示依次往裡添加香料,“……她這人沒必要的責任感很強,但如果有除此之外的解決方法,比起殺了梅提歐,她肯定更樂意自己去死。”
“……林小姐在你們心裡到底是個什麼形象……”
早幸也覺得很難受,但她必須用冷戰這個借口擠出足夠的個人時間。
艾澤婆婆留給她的鸢尾花吊墜還能用,吊墜有四個,還有一個作為本體的法杖核心,通過核心彼此間可以相互交流。而現在這個核心在莉莉安手中,小姑娘正在幫她做一些“壞事”——聯系魔女島島主沙拉曼。
“是的……這就是我記得的部分,”通過莉莉安的轉接,早幸和島主這幾日都在通話交流,“更多的部分……絲黛拉拿到了希爾伯給的辰星塔鑰匙,可以打開那的書庫,但我不确定換心術在裡面是否有備份……”
“換心我當然可以做到,”島主的語調還是柔柔的,“但變數在你,異鄉的小姑娘,你的能力會讓我的法術失效,所以我無法保證能讓你們雙方都活着。”
“一個也好……”
“而且你能把他綁過來嗎?做不到吧?”
“如果您願意幫我的話,我可以……”
“那是有夢神祝福的魔王,輕易就能毀了我的島嶼。”島主語氣嚴厲了一些,“放棄吧,沒有無法跨過的悲傷,你也察覺到了吧,你的人生還在不斷向前蔓延……等到了伊莉絲和我的這把年紀,所有遺憾也隻是回憶。”
島主挂斷了“電話”。
當世最強大的法師都這麼說了,她還能怎麼做?
筆記燒就燒了吧。早幸恹恹地在今日露宿的湖邊打水漂。但冷戰進行到了現在,她反而不知道該怎麼放下架子,看來她也成了個了不起的人。
*
登上船後梅提歐的狀态好了許多,大概是沒有能夠紮根的陸地,他身上不再冒出大把大把的植物根須,隻是整個人非常缺水,如果不是能用水魔法提取出純淨水,這一船的淡水都要被他在第一天喝幹了。
但秋季的風向讓船行駛得不那麼順利,暴風也讓預定的抵達日期被推後。早幸提前給自己準備了暈船藥,副作用讓她變得無比嗜睡,反倒回避了與梅提歐他們交流時的尴尬。
但她這種不正常的睡眠實在太吓人了,梅提歐早已把鬧矛盾這事抛之腦後,每日三次把克爾澤揪來檢查早幸的生死:“……她真的沒問題吧?”
克爾澤有些無奈:“我隻能看氣色說,問題不大。光明系法術對她無效啊……”
“早知道還是走陸路了……”梅提歐低聲自語,“不對,就不該讓她跟我來……”
這艘船上唯一的船醫也被霍茲和希爾伯騷擾得不行,直接去和船長告狀,讓船隊以後避雷這幾張臉,除非加錢。
到了懷夏後早幸總算從斷斷續續的昏迷轉為清醒,時間果然是最好的魔法,她都快忘了自己是誰在這裡做什麼了,吵架這事更是被壓到了記憶最深處,隻有本能占據了頭腦。
“好餓……”
她一開口就被緊緊抱住,勒得喘不過氣。
“吓死人了……”梅提歐的聲音幾乎接近哭腔,“我又看不到你的夢境,我以為你再也醒不過來了……”
早幸懵懵懂懂地想起前塵舊事,道歉脫口而出:“抱歉,我忘了和你們說我吃了暈船藥,好像劑量用得大了一點。”
也不是忘了,當時在冷戰就沒說,但現在最好揭過這一頁。
格魯克一直守在早幸床邊,此時也跳了起來:“想吃什麼?我去做。”
“上岸就是懷夏,去買更快。”霍茲扯住他的後領,“點菜吧,睡美人。”
這個童話早幸給米莉亞她們講過,輾轉幾手,霍茲也聽進了耳中。
“都到懷夏了?”早幸也沒想到自己意識模糊了這麼久。
這艘船隻隻在懷夏經停,稍作補給後就會出發前往西之群島,船上的乘客也不被允許下船。霍茲憑他的身份自然能打破規則,但早幸還是攔住了他,船上又不是沒吃的,她雖然胃裡餓得有灼燒感,實際卻吃不下多少東西。
沒有人能下船,不代表不準人上來。等再次起錨時,早幸正舀着湯在甲闆遠眺山頂雲霧缭繞披着雪衣的鐵松堡。也不知道凱瑟琳怎麼樣了,如果沒有意外,她應該已經和不愛的人結婚,過上了安穩平靜的生活。
如果一切結束……她或許可以去拜訪她們。其實她也很珍惜自己的生命,不知不覺她已擁有了很多珍貴的寶物,牽絆着她找死的步伐。
是因為束手無策她的意志動搖了嗎?還是她開始貪生怕死了?
早幸放下勺子,盯着湯上的薄荷葉發愣。
“啊,這不是……!”一個驚喜的聲音打斷她的沉思,來人很快把嗓門壓低想要湊到她身旁,卻被希爾伯拿法杖指着擋住了去路,“……這一位也很眼熟!你們又來魔境冒險了嗎?為什麼不走懷夏……哦,抱歉,我多嘴了。”
早幸從希爾伯身後探過頭去,看清說話者的臉後隻覺得人生是個圈。
混血精靈滿月正笑眯眯地沖她和希爾伯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