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敬這位進士出身,承載了興複家族的老勳貴,變成了出頭鳥的靶子。
兩相博弈間,賈敬也已經窺探出二聖對于甯國府的心思,為保全家平安,他隻好棄了官身,離了朝堂,又迎合當下時興和新帝喜好,裝作自己潛心修道,不問世事。爵位也按照當年的約定和計劃,一并給了他的嗣子,賈珍,他大哥當年僅剩的唯一兒子。
雖然賈敬恨不得現在就飛回甯國府,可瓊林宴是聖上宴請新科進士,又怎麼能不參加?
況且他此次高中,本就已經惹了聖上的注意。
賈敬這邊心中思忖,腳步卻不停,跟着那位不知名同年并肩而行,跟在蕭淮川的儀駕之後。
而那位同年終究年輕,耐不住這長道的寂寞,以及方才蕭淮川拂袖離去的惶惶不安,身子朝賈敬這側歪了歪,悄聲問道:
“培元兄,方才太子殿下可是惱了?”
賈敬側目,望着臉上略帶驚慌的同年,面色如常,“怎麼會?太子殿下向來寬恕仁厚,更何況,剛剛并未發生什麼事啊?”
“太子殿下因何惱怒?”
那位同年眨了眨眼睛,下意識咽了咽口水,一副你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的模樣。
方才那樣拒絕太子的好意,還冷臉相待,如今還問太子如何惱了?
賈敬假裝不知他的意思,輕輕一笑,“謝兄長為我擔憂。”
同年聽賈敬這般稱呼自己,頓覺受寵若驚,連忙道:“培元兄稱我的字便好,我字子虛。”
賈敬眼眸微動,順口答道:“子虛兄較我年長,喚我培元就好。”
他前世并沒有什麼交好的同年同窗。
科舉之路多是寒門舉子,自诩清流,向來看不上勳貴子弟。
賈敬也自認為和他們不是一路人,他有自己的小圈子,讀書那會兒,更是隻追在蕭淮川身後。
後來遠離朝堂,他的這些同年如何,他更是不知了。
賈敬看似不經意問道:“聽子虛兄口音,似是南方人?”
子虛有些驚訝地望着賈敬。
賈敬不動聲色:“可是猜錯了?”
子虛連忙搖頭,讪讪一笑,“我還當自己官話說的不錯,沒想到培元兄還能聽出來。”
“我是南省揚州人。”
“倒是巧了。”賈敬輕笑一聲。
子虛不明白,“什麼巧了?”
賈敬:“子虛兄恐怕不知,我祖籍金陵,和揚州緊挨着,這還不算巧嗎?”
“江南人傑地靈,才子輩出,子虛兄這次高中,也算是光耀門楣了,不知子虛兄出自揚州哪家名門?”
子虛被賈敬這麼一誇,臉上微微泛紅,開口都變得局促,“比不得培元兄。”
他雖隻是這些時日進京趕考,可也在其他同年那裡聽說了這位賈敬賈培元的家世,出身敕造甯國府,祖父賈演是随着太祖争天下的超品國公。
“家父揚州通判宋知河。”
這下子輪到賈敬驚訝了,沒想到還是個官宦子弟。雖說揚州通判隻是個地方六品官,可在揚州那等富庶的地方,升職調任回京不過是早晚的事。
“子虛兄人如其字,過分謙虛。”
賈敬和宋子虛一路寒暄,早就引起了前方儀駕上蕭淮川的注意。
他時不時地朝身後看去,儀駕也非常有眼力勁兒的變慢,與賈敬宋子虛的距離也越來越近。
兄長?子虛兄?
蕭淮川聽着有些吃味。
他喊得倒是親熱,怎麼和自己就愈發疏遠了?剛剛自己不過是為他簪了花,就朝自己挂了臉……
而且,今日的阿元給他的感覺,好生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