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弟弟本該是京城裡吃喝玩樂神氣的小公子,即便在家胡鬧一輩子也是使得。要不是自己不中用,何苦要阿元去拼什麼功名?
賈敷這樣想着,心中就更加酸澀,對弟弟的虧欠瞬間湧上心頭,立刻朝賈敬伸出了手。
本想着弟弟投懷,自己安慰,卻沒想到,賈敬居然朝一旁閃了閃,躲開了賈敷的手。
賈敷的手滞在了空中,詫異地望着面前的弟弟。
賈敬像是也沒料到自己會是這樣一個“近鄉情怯”的一個反應,臉上閃過一絲茫然,對上賈敷難以置信的目光,更是顯得局促無措。
“哥……”
賈敬張了張嘴,喉嚨裡像是被丹藥在此燃燒一般,灼熱堵人,他也不知道,剛剛那一聲到底喊沒喊出去。
“诶。”賈敷應道,再次伸出手,扶上了賈敬的肩頭,憂心忡忡地望着賈敬,“告訴哥,發生了什麼事?可是瓊林宴上出了事?”
賈敬的心驟然一疼,随後便感覺像是無數個根針一樣刺入,密密麻麻的疼痛,讓他下意識抓緊胸前的衣襟,想要緩解,卻又無能為力。
他自責,他愧疚。
甚至于先前決心吞丹時的自毀情緒瞬間翻湧而來。
兄長逝去,他本該好好教導好兄長遺留下的孩子,守護好甯國府。然而,他一個也沒做到。
他沒有當好一個父親,也沒有當好一個族長。
賈敷出現在賈敬面前時,賈敬意識到,他辜負了兄長的期望。即便重來一世,他依舊無顔面對兄長。
重來一世,他真的能改變這一切嗎?
賈敬的眼睛此時跟染了墨一般,濃濃一團,看不見絲毫光亮。
賈敷一直注視着賈敬,見狀心猛地一抖,他的弟弟何時這樣過?
這模樣,令他心驚。
賈敷的聲音更輕了幾分,“阿元,沒事的,一切有哥哥在呢。”
扶着賈敬肩膀的手已經移到後背,輕輕地拍着。
有哥哥在……
賈敬原本僵硬的身體在賈敷的安撫下,慢慢放松下來,回了神。
是,兄長還在,那些事情還未發生,一切都還能重新開始。
他不論付出什麼代價,他都要護着兄長。
賈敬眼眸轉動,側頭看向賈敷,試圖擠出一抹笑容,卻發現有些勉強。
他最終深吸一口氣,嘶啞着嗓音,“哥,我沒事。”
明顯在隐瞞着什麼,賈敷怎麼看不出呢?可觀賈敬方才的情形,賈敷說什麼也不敢逼問,隻順着他的話說。
“無事便好。”
賈敷看了看外面天色,漸漸亮了起來,看來阿元是連夜趕來。
“那阿元是想哥哥,這才忽然跑來了?”
賈敬也朝外瞧了瞧,卻不是看天,而是看人,看外面守着的人。
他并沒有直接說回京路途上可能會出意外的事情,反而是告訴了賈敷瓊林宴上的事情。
“方才問我瓊林宴上是否有事情,确實有事情。”
賈敬話音剛落,賈敷舒展的眉頭都皺在了一起,“發生了何事?”
“今日,殿下送了我宮花作……”
賈敬将今日瓊林宴上的事情說了一遍,先是将話頭停在了他與天豐帝之間的對話。
賈敷聽完,眉蹙得更緊了,心裡有些惴惴不安。
天豐帝的這番做法,看似給了賈敬恩典,皇恩浩蕩,實則是鮮花着錦,将賈敬架在火上烤。
他們家的出身,本就與那些清流寒門科舉不合,天豐帝又在瓊林宴上,當着賈敬那些同年們的面,這樣擡舉他,反而是會激化賈敬和同年們之間的矛盾。
尤其是,天豐帝還是借着已故去的賈代化來作由頭,一時間,賈敷心中有些複雜,又多了一絲其它想法。
賈敬看出兄長的擔憂,寬慰道:“兄長可是擔心我被其他人排擠?”
“我看誰敢?”賈敷立刻接道。
“呵。”賈敬輕笑出聲,原來兄長是這麼不分青紅皂白護犢子的嗎?
這種感覺離他太久了。
“哥,你放心吧,今日我的收獲,可不小……”
賈敬又将宋子虛的事情一說,賈敷聽着,面色怪異,打量着賈敬,“他到底圖什麼?”
不會是圖他家阿元樣貌生得好吧?
賈敬見賈敷如此,先是一愣,随後明白過來,眼尾一挑,“就不能圖我人品好?”
賈敷讪讪一笑,摸了摸鼻子沒說話,心裡卻道:才認識幾天,就能看清人品了?
“瓊林宴安穩度過,那便是好事了,就等你授官上任呢。”
賈敷感慨,賈敬面色漸漸變得嚴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