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殿前的台階并不長。

因這裡本身每日就有無數的祭司和信徒進進出出，将台階設計的太長，将神殿設計的太高。

那并不實用。

但就這麼短短的一段路程，給利希特的感覺卻是比之前在車上的虔誠歌唱還要長遠的多。

他身邊的奴隸們大多都是這種感覺，那仿佛時間都要禁止，這落日的餘晖都将永恒。

除了希魯伊。

事實上，希魯伊沉默的走在隊伍的最末尾，他的感覺是平淡的，是疲倦的，是又累又渴又餓的。

車上唱了大半天，還幾乎跪着過來的。

繞是他已經真正的當成奴隸活了許多天，仍然有些不适應。

希魯伊自己都對自己的本能反應感到荒誕和恐懼。

他怎麼能這樣呢？

即将就要面見大主人的神聖時刻，他竟然在反應累，反應餓，反應渴。

反應這是凡俗的，卑賤的，渎神的。

明明之前他已經下定決心，要在獻給大主人的時間裡，隻有大主人。

可他的身體卻違背了他的意志，比起對大主人的信仰和忠誠。

它更忠誠自己的本能和欲望。

餓了就要吃東西，渴了就要喝水，累了自然也就要休息。

這種正常的反應，自然的反應，此刻帶給希魯伊的，卻是無與倫比的壓力和驚恐。

是啊，他身邊的人肯定也是這樣的，因為他們都是卑賤的奴隸，饑餓與疲倦随行。

可為什麼隻有他，隻有他的腦子裡，在想着這些低賤的事？

太亵渎，太荒誕，太自我了。

别人是憧憬和信仰，虔誠的向着台階上匍匐上去的，真真正正的将自我獻祭與信仰。

他們隻有期待，隻有期許，隻有發自内心的憧憬。

可希魯伊的内心裡。

此刻有的是驚恐，是忐忑，是疑惑和不解。

他不能理解自己的反應，他不能理解，自己為何如不能同他們一樣，虔誠的，将自己的一切都獻給大主人。

或許，真如之前他們所說的那樣，他不是大主人虔誠的仆從？

他對自我的喜愛，勝過了對大主人的信仰？

……何等荒誕！！！

可若不是這樣，他卻無法解釋自己的反應，甚至欺騙自己都做不到。

這一小段路程，給了希魯伊前所未有的打擊，他沉默的外表下，是愈發萎靡的精神，以及茫然的自我。

人類總是要有各種信仰，各種追求，各種目的。

可以是個體創造的夢想，也可以是群體創造的宏大叙事。

他們或許能夠實現，或許不能實現。

但隻要相信，那就是力量。

這股力量可以讓人失去自己的本質，被力量所欺騙，為所謂的需要而奮鬥，奉獻。

人的曆史，就是宏大叙事欺騙自己的曆史。

人的發展，就是宏大叙事實現所求的發展。

希魯伊沒有足夠的理論和智慧支撐自己的邏輯和信仰，他彷徨在自己的愚蠢和迷茫之中。

而後恐懼。

沒有人注意到他的異常，因為同樣的，他身旁的愚人們，也同樣憧憬自己所想的東西。

好在這短短的階梯不同于人生，它是有盡頭的。

跨過最後一到階梯，神殿的大門自己打開了。

而後，蔚藍色的光芒從神殿中迸發，完全照亮了這些人背着落日餘晖的臉。

照出了各不相同又大同小異的表情。

詫異，愕然，疑惑，茫然。

唯有希魯伊。

他的表情是自己都沒有注意到的，松了一口氣。

蔚藍色的光從一個巨大的顯示屏上亮起，那是一個衆人從未見過的超巨大機械。

完全占據了整個宮殿。

有些類似于原著裡的無數個半永恒統轄矩陣累計疊加在一起。

但同時也有各種大主人革新的新款式元能構裝體的元素和影子。

或者說，但凡出現一個新款元能構裝體，他的身上都會多出來相同的元素。

凡人不知這是什麼東西，但如果七賢僧或者菲莉吉絲在場。

他們立刻就可以認出來，這到底是何等神聖之物。

這是——

廣域殲滅矩陣。

顯示屏上一陣顫動，上面緩緩浮現出了深藍色的沙漠文字。

同時，宮殿中也響起了如同機械聲管發出的合成音。

那聲音僵硬，冰冷，一聽就知道不可能是人的聲音。

【歡迎你們，卑賤的衆奴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