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那不可抵抗的洪流席卷了這片富饒的黑土之上,屹立與那千壑萬壑的沃城之中時,希魯伊正疲憊麻木的倒在五綠洲之地較小的王座上。
他頭上的傷口才剛剛結痂,就連那血染的衣服都沒有去換。
他看着面前匍匐一地的鍍金衆王及貴族,幾次張口幾次擡手,卻都因痛苦而呻吟,最終無可奈何般的,氣若遊絲的問。
說是問,倒不如說是無措和迷茫。
“人呢?我們的人呢?”
“我們兩年前,那仿佛還看不到盡頭的強大軍隊呢?”
“你們的軍隊呢?”
“……啊?”
他失去了高光的黝黑瞳孔就如同深淵一般深邃,帶着麻木和絕望。
那目光掃過衆王,卻見昔日裡高傲,榮耀,渾身都金光閃爍的王者們,不是帶傷就是殘缺。
王宮的列王隻有區區不到二十位。
而在開戰之前,卻有足足上百位王者。
囊括整個須彌沙海的大地四方之上。
不止奧爾瑪茲一系分封的王者們,也包括在奧爾瑪茲時代以前,就已經沐浴在威權之光下的各個英雄人物及其後代。
可如今。
除卻被那俘虜的少數幾人之外,大多數的鍍金列王,均在那場,那唯一一次的決戰之中。
被魔像無情的吞噬了。
希魯伊突然發現,他沒有辦法遷怒,無法遷怒自己的無能,他甚至都不應該生氣。
這裡沒有利希特,沒有背叛和肮髒。
他的臣子們,他的列王們……都盡力了。
他們竭盡所能的搜刮自己國度的财富,在最快的時間培育能戰的軍隊,以及身先士卒。
那怕是那些不過是剛剛繼位兩年不到的人。
希魯伊突然感覺喉嚨很幹很澀,連那溢滿口腔的腥味源頭,那赤紅的鮮血都無法潤通。
希魯伊突然開始劇烈的咳嗽了起來,他的目光絕望的掃過每一位同樣痛苦麻木的王者。
他突然哭了出來,他竟然哭了出來。
那萬王之王!
這大地四方之上的萬王之王!
他竟然如同一個小孩一樣,在一衆的臣子面前,無聲的哭了出來。
但哭的都沒有聲音,沒有抽泣,隻是仿佛最絕望的死寂一樣,無聲的流着淚。
他說,他氣若遊絲一般的說。
“媽媽,我是不是錯了?人的力量也是有極限的?這就是您交給我的,交給我的,人的國度嗎?”
“人的,人的國度?”
希魯伊好像瘋了一樣,突然不可自抑一樣顫抖了起來,又哭又笑的。
他怎麼能相信,怎麼敢相信。
自己媽媽交給自己的,這屬于人的國度。
不過短短兩年,就在他的手上丢了個精光。
人的力量,人的欲望。
明明連神都可以擊敗,卻在另一個野蠻的秩序之下,竟然顯得如此的不堪一擊。
希魯伊無法理解。
因為無法理解,所以絕望。
因為竭盡所能,所以絕望。
此刻,那鋼鐵的洪流已經占領了居爾城,他如同喪家之犬,不,他就是喪家之犬。
他這隻卑賤的喪家之犬,帶着最後的一小批敗者,愧為鍍金列王的竊賊們。
逃到了這名義上屬于他,實際上已經屬于鋼鐵洪流的野蠻人的五綠洲之地了。
對于那群鋼鐵的洪流來說,那一戰是希魯伊所有的力量。
他擊潰了希魯伊,也就擊潰了整個鍍金列國。
現在的鍍金沙原已經幾乎是完全的門戶大開,隻等待着新的主人登門收獲。
王庭之中寂靜了許久許久,大家都沒有說話,氣氛顯得無比的凝滞。
理論上來說,當希魯伊面臨如此的失敗,那麼鍍金列王必然會對他的王位産生想法,對他的高貴産生意見。
尤其是并非奧爾瑪茲一系分封的王者們,那些自古以來就高貴的鍍金列王,那些蕃國的王者後裔們。
畢竟阿蒙神選中是阿蒙神選中之人,萬王之王是萬王之王。
甚至是阿蒙神選中之人面臨如此境況,鍍金的王者都要懷疑。
是不是阿蒙神不在選他了,否則他怎麼會遭遇如此的不幸?
是不是他起初被阿蒙神選中,後又因為一些卑賤的行為,失去了榮光?
不要小瞧人性的欲望,就如希魯伊明白的,那力量,那心中新神的力量,連心中的舊神都能勝過。
但此刻,卻沒有一位王者有這樣的想法,他們沒有任何亵渎希魯伊的念頭和想法。
甚至相反,他們看着那瘋了一樣的希魯伊,也一個個疲憊,痛苦,乃至絕望的麻木。
雷穆利亞。
榮耀軍團。
自由與民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