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墨亦是不解:“哥哥?”
洪淏斥道:“回去好生讀書,沒我的話,你敢閑逛,我打折你的腿!”
林墨慌忙站了起來。
洪淏不顧挽留,領着林墨揚長而去。
這廂不歡而散,賈珍向賈蓉問罪:“好端端的,怎麼就翻了臉?可是你說了什麼失禮的話麼?”
賈蓉低聲回道:“是寶二叔跟前的茗煙,和咱們府裡的卐兒不軌,說不湊巧,偏在留給洪家叔叔退步的屋子苟且——”
賈琏氣急:“你們怎麼行事?他是讀書的人,平日最是清高,好好的吃一頓酒,消停一些何妨?偏又這樣招他!”
賈珍臉上挂不住,向賈蓉發狠道:“給我拿了,立刻打死!”
洪淏留着餘地,當時未曾驚動黛玉,回返林宅猶自生怒,因命香菱:“明兒個你去榮國府,告訴錢嬷嬷,不許黛玉往甯國府走動!”
香菱答應一聲,因又問道:“大爺,姑娘若是問起,奴婢怎麼回話呢?”
洪淏怒氣未歇:“你直說,我還想多活兩年!”
錢嬷嬷倒能端得住:“告訴大爺,我有分寸。”
黛玉果然不解:“東府與府裡同氣連枝,若要有心回避,恐怕有失禮數。”
“東府的名聲,老太君未必不知道,你不願意去,老太君自然隻有維護遮掩的道理。”錢嬷嬷躊躇片刻,因又說道,“還有一件事,我給姑娘提個醒兒,您要加倍留意才是。”
黛玉忙道:“嬷嬷請講!”
錢嬷嬷斟酌言辭:“我近日與寶二爺房中的大丫鬟襲人照面,觀她眉心已散——寶二爺既是成人,姑娘更該避些嫌疑,哪怕是老太太房中,也不可與往日一般說話交際。”
黛玉半知半解:“我知道了。”
說話間,丹鶴入内回道:“姑娘,奉恩伯府給咱們家遞了帖子,請姑娘去認一認伯府下人,大爺明天早上過來接你。”
當今禅位在即,奉恩伯府是東宮嶽家,自然忙上加忙。韓氏請示婆婆:“雖說認了親,黛姐兒也不曾見見咱們家的親戚,如今又忙,是不是先定一個好日子,等太子登基後風風光光補辦一回呢?”
顔夫人搖了搖頭:“使不得,這事兒雖是太孫牽頭,咱們也不能端的太高,一日叫娘,終身是母,認親戚的事兒不妨拖一拖,先教府裡下人給黛姐兒磕個頭也是誠心認親的意思。”
韓氏欣然答應,因又說道:“我倒真心喜歡黛姐兒,既是如此,宜早不宜晚,明日就接黛姐兒過來吧。”
第二天早起,洪淏果然到榮府送接黛玉,街前瞧到一位老婦攜一幼童與門子說話,扯住缰繩随口問道:“那是什麼人?”
門子趕忙回話:“是找太太陪房周瑞的,正在這兒聒噪,小的立刻打發她們。”
“可憐見的,”洪淏解了大毛鬥篷丢下去,“給孩子披上,拿兩塊銀子給他們。”
林友答應一聲,将随身的五六兩碎銀子拿給老婦:“這是我們大爺賞的。”
老婦磕頭不止:“多謝大爺。”
原來這老婦姓劉,是個積年的老寡婦,膝下隻有一女,許嫁鄰村王狗兒為妻,狗兒祖上做過小小一任京官,昔年與鳳姐之祖、王夫人之父結識,因貪王府實力,連宗認做侄兒,那時隻有鳳姐之父王子騰與王夫人随父在京,知有這樣一門連宗之族,餘者皆不認識,其祖業已亡故,隻有一個兒子,名喚王成,因受廢太子案牽連,緻使家業蕭條,仍搬出城外原鄉居住,王成新近病故,隻餘狗兒夫婦務農為業,狗兒生一子名闆兒,又生一女喚青兒,因狗兒白日間作些生計,劉氏又躁井臼等事,青闆姊妹無人看管,狗兒遂将嶽母劉姥姥接來一處過活.這劉姥姥乃是個積年的老寡婦,膝下又無他子,隻靠兩畝薄田度日.今有女婿接來養活,豈不願意?遂一心一計,幫趁着女兒女婿過活起來。
因這年秋盡冬初,天氣冷将上來,家中冬事未辦,狗兒心中煩慮,未免在家閑尋氣惱,劉姥姥看不過,便出主意,要來京中榮國府求靠王夫人,早年王成曾助王夫人陪房周瑞争買田地,劉姥姥帶了外孫來尋周瑞門路,那公府門子都是富貴心、體面眼,哪裡瞧得上她?可巧洪淏撞見,門子唯恐見怪,這才認真指了路徑,教劉姥姥去尋周瑞。
黛玉見洪淏又是一身單衣,忍不住嗔怪道:“哥哥總是這樣,說幾回便是不聽,京城不比揚州,受了風寒就是頑的?”
“今日倒是穿了大氅來的。”洪淏把緣故說了,因又歎息,“妹妹不知道,當年我們祖孫三人,也是這樣南下揚州,我不怕涼,那是幼年凍的慣了,不是師娘照管、師父擡舉,今日景況尚未可知,再看她們祖孫衣着單薄,哪裡有袖手旁觀的道理?”
黛玉就不多言:“哥哥憐弱惜貧,也要顧着自己的身子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