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妥當。”洪欽欣然應允,“忙過這幾日,我把官媒請來,走完納彩、問名,八月正可納吉。”
“也好。”林海笑道,“黛玉尚未及笄,明年方好成禮。”
又過兩日,兩宅預備妥當,洪淏大宴來賓,第二日上,南安郡王霍霆果然親至,洪欽、林海迎入上席,落座後方問林海:“這位便是洪老大人?小王久聞大名。”
洪欽複又起身,霍霆忙命免過,左右尋看後方道:“不愧為探花門第,果然是一座雅緻的府邸。”
林海連道不敢:“劣徒小慶,累藩駕下臨,實令寒舍蓬荜生輝。”
正說話時,又有幾家勳爵府邸送來賀禮,洪淏先去迎了,回來便命開席,一時賓主盡歡,不足細道。
酒至三旬,霍霆忽然起身,執杯向洪欽說道:“恕小王唐突,竟有一樁不情之請,請老大人萬務成全。”
“不敢。”洪欽怔了一怔,“請王爺吩咐。”
“小王深知老大人醫術精湛,小王府中,有一女眷,久得癔症,欲請老大人妙手一試,便是沉疴難治,不枉家人略盡人事之意。”霍霆舉盞盡飲,“小王先幹為敬。”
“區區微勞,何足挂齒。”洪欽自思,南府與洪淏本有芥蒂,他家勳爵貴重,倘若有意留難,洪淏仕途,不免大有妨礙,彼有言和之意,自家當然不可妄懷托大之心,“王爺不棄,下官明日便當過府問疾。”
霍霆大喜:“如此,小王便謝過先生了。”
“王爺客氣。”林海自思:今日喜宴,不乏六部閣臣、林家世交在場,洪欽年過半百,且又深居簡出,霍霆當面相請,若有事端,自然難辭其咎,倒不必怕他另有圖謀。
當日無話,次晨早起,果有南府車馬來接洪欽,洪欽帶了藥匣,隻帶小厮一人應約問診。
霍霆攜世子霍宇親至二門相迎,引入後院,太妃王妃早已等候多時,洪欽告了罪,至榻前,隔着簾子把試脈息,約莫一刻光陰,站起身來,退至外間,複向霍霆告罪:“女眷病症,下官約莫察覺大概。”
太妃急道:“正要請問先生高見。”
洪欽稍加斟酌,撚須說道:“此是痰阻心竅之症,用藥時,不過以菖蒲郁金湯為主,濟之蘇合香丸便能妥當,然此疾症由心生,治标易,治本難,不得纾解心事、摒除執念,翌日自有複發之兆。”
太妃大喜:“果然神醫!先生所言,句句對症。”
霍霆便命兒子:“将早前開的方子拿給老大人過目。”
洪欽細細看了,點頭說道:“處方妥當,略失烈性而已,據下官淺見,人參是不必再用的。”
同行相輕,改人藥方頗犯忌諱,洪欽另拟處方,向霍霆囑咐:“每日兩服,連服兩月,自可趕早恢複。”
霍霆道了謝,又請洪欽書房說話。
奉茶已畢,霍霆欠身說道:“方先生言及治标治本之語,小王深以為然,不瞞先生,舍妹之疾,竟有一些不足啟齒的緣故。”
洪欽一驚,險些跌落了茶盞。
霍霆恍若未見:“舍妹是老來女,自幼便生癡性,先時入宮,偶見晉嘉人品,竟因此生了仰慕之情,身為王府千金,如此不知檢點,原該立時缢殺,不教先人蒙羞,争耐母妃溺愛,偏私袒護,竟使小王左右為難。”
洪欽勉強答道:“錯承郡君厚愛,劣孫委實當受不起。”
“老先生過謙了。”霍霆淡淡一笑,“前日晉嘉大喜,金榜登科,奉旨誇官、遊街示恩,好不得意熱鬧,小妹又發呆根,竟與仆婢出門,争看三甲大喜,再觀晉嘉春風得意,回府便觸舊疾,至今日不曾恢複痊愈。”
洪欽沉吟不語,良久方問:“王爺意将如何?”
霍霆微微欠身:“舍妹是心疾,老先生有治标之方,又有治本之術,小王忝授王銜,深知洪家高士風範,誠請先生略加援手、治病救人,霍家上下,無不感念先生厚情。”
洪欽故作懵懂:“王爺之意如何?”
霍霆說道:“小王有上中下三策,權請先生知聞。”
洪欽隻得接話:“王爺請講。”
霍霆遂道:“若得上策,不敢辱沒先生救人玉手,或缢或溺,一了百了,小王擔個不孝不悌的名聲,總不教霍氏門楣有所辱沒。”
洪欽勸道:“人命關天,又系手足,王爺不該有此念頭。”
霍霆點一點頭:“論中策,令晉嘉折身下聘,稍全舍妹心願,使承執帚之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