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淏便不言語,黛玉又向賈母賠笑:“老太太不必管他,這個人,哪裡識得旁人的一片好心?”
林墨便道:“咱們該去給大舅父請安了。”
待等衆人離開,賈母不免歎息:“我的一番苦心,瞧着是白費了。”
鴛鴦勸道:“兒孫自有兒孫福,我瞧着,林姑娘還能管住小洪大人。”
賈母怔怔說道:“你看墨哥兒,脾性與洪家小子越發像了,黛玉嫁給他,不知要增添多少辛苦。”
賈赦不過是時氣病症,洪淏問安出來,因向賈琏說道:“早前你托我的事兒,我已經問準了,安徽滁縣縣令出缺,你若願意,謀一任外放極好。”
賈琏躊躇道:“不是我挑揀,那縣令品級雖低,畢竟是一方父母,趕着風調雨順倒也罷了,哪一日鬧個天災人禍,我如何有從權處分的能耐?”
洪淏并不意外:“奉天局的會計司缺一員主事,統管京畿皇莊的錢糧支取并份例發放事宜,裘太監把這個肥缺許給我,你願意時,我自會為你打點。”
“當真?”賈琏雙眼發亮,“這樣的肥差,兄弟竟能替我謀到?”
“這是孝甯親王的人情。”洪淏簡作解釋,“我給孝甯親王做了不少玩意兒,那些鳳子龍孫瞧見,都去奉天局讨要,裘太監拿不出,上皇很是不滿,後頭我與他約定,不費工藝的,我多做一個給他;不容易做的,我把圖紙畫了給他,這點子人情,難道他不願意給我?”
賈琏十分歡喜:“雖是如此,怕也少不得人情打點,回頭我把銀子給你送去。”
洪淏無可無不可:“你回頭把履曆寫給我。”
自賈赦房中出來,洪淏正與賈琏告别,久候的賈芸上前牽馬:“姑父仔細!”
洪淏一怔:“你怎麼還在這兒?”
賈琏笑道:“讨你一句閑,一事不煩二主,芸兒想在府裡謀個差事,所以尋到我身上,我這裡無非是采買栽種的活計,你有更好的,若是擡舉了他,他自然承你的情。”
洪淏便問:“他與世兄是什麼親緣?”
賈琏答道:“芸兒的曾祖父是祖父的兄長,他父親去的早,如今隻與寡母過活。”
洪淏搖了搖頭:“這可使不得,國公爺的玄孫,哪裡好給我做下手?”
賈芸大感失望,賈琏笑道:“你見外了不是?兩位祖宗立業至今,有多少不肖子孫連飯也吃不上?都去講究出身,他們隻管抱着祖宗靈牌餓死,你不見,多少族人在兩府求取差使,論體面,連二等管家都有不如,你栽培他,難道他不該誠心謝你?”
“二叔說的是。”賈芸忙道,“素日裡與兄弟們閑話,每嘗都說,誰有福氣給姑父牽馬墜蹬,指定是值得一輩子誇耀的榮譽。”
“是個會說話的。”洪淏翻身上馬,“你可出得了遠門?”
賈芸仰頭回道:“天南海北,任由姑父差遣。”
洪淏沉吟片刻說道:“金陵出了命案,我要派個妥當人去江南,巡查林洪兩家各處田産,一時想不到合意之人,你若願意,先替我走一趟,若辦的好,回來我有交代。”
“多謝姑父。”賈芸長揖為禮,“辦不好時,姑父隻管把我退給二叔。”
“你倒伶俐。”賈琏笑道,“真退回來,我連腿也打折你的。”
送走洪淏三人,賈琏回返上房,把方才過往回給賈赦知道。
賈赦甚是納罕:“你竟有這般造化?”
賈琏賠笑道:“兒子并未說死,總請老爺示下。”
“奉天局也是容易進的?何況是會計司這樣的油水衙門!”賈赦面帶譏諷,“你爺爺在禦前何等體面,臨終一道奏本,你二叔也不過蔭了一個工部主事,還不自知,天上有雷,仔細折了你的福。”
賈琏唯唯答應,又把賈芸的事兒一并回了:“晉嘉極看兒子情面,兒子想着,打點的銀子要多送晉嘉一些才好。”
“你的這些心思,拍馬也趕不上洪家小子。”賈赦冷笑道,“你道他是看你情面,你不想,他有一箭雙雕的綢缪,賈玫死在南邊,雖說聖人袒護,或多或少,畢竟對洪家聲譽有些妨礙,他倒好,把賈家的子弟委派成巡檢禦史,誰還能為此再說什麼?”
賈琏恍然大悟:“我說呢,他應的這般爽快。”
賈赦歎了口氣:“多送銀子給洪家,老太太打錯了算盤,這樣的人,咱們開罪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