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淏笑道:“你忘了,師父是刑部正堂,雖不能明白其事,助力的惡人豈能輕易饒過他?幫兇既已剪除,婦人稚子能有哪些作為?”
“你可真是促狹!”太子含笑搖頭,“私下了了公案,拿一塊玉就把賈家應付過去。”
洪淏順勢詢問:“王子騰進京述職,怎的還不回任?”
太子也不隐瞞:“王家也是欠銀大戶,王子騰還算幹練,父皇的意思,想看一看他的行事再說。”
二人閑話一回,洪淏臨要告辭,又求太子:“如今師妹還客居賈家,好不好的,若有物議,勞你替我遮掩一二,弄出醜事來,連師父臉上也不好看。”
太子笑道:“你放心,誤不得你娶嬌妻。”
晚間定省,當今随口問起賈家之事,太子便道:“晉嘉查明原委,因涉及榮國府名聲,不欲明白其事,這才把作惡的幫兇羁押起來,破了害人妖法,假托正氣法器救人,等林姑娘出閣才好揭破内情,教賈府之人自行處分。”
當今這才釋疑:“你這好友,竟是有私心的人,這卻不好,為一婦人——”
太子輕咳一聲,皇後站起身來:“你們說話,我去小廚房看看。”
當今觑着發妻臉色,忍不住瞪了兒子一眼,這才收起前話,不好多做計較。
寶玉同鳳姐養了幾日,果然康複如初,榮府備了謝儀,連同美玉,就由賈琏親自送回洪家。
洪淏笑道:“這玉珏,于府中有益,于我而言,不過俗物而已,世兄留着便是,何必又送回來。”
賈琏陪笑道:“這是晉嘉祖傳之物,愚兄雖拙,豈可奪人所愛?”
洪淏不以為意:“隻當我孝敬太君即是。”
賈琏再四稱謝,待回複賈母,賈母果然喜歡,叫鴛鴦開了箱子,取出祖上所遺一個漢玉玦,因向黛玉說道:“咱們不好占你女婿的便宜,這塊玉是臨出嫁時我們老太爺傳給我的,拿着它,就似見着老太爺一般,雖說貴重,等閑也不戴它,一撩便有五十多年,今見玉兒夫妻這樣孝順,又教你女婿舍了祖傳之物,索性拿出來,日後你給他,也是我的一片心意。”
黛玉見那玉有三寸方圓、形似甜瓜、色有紅暈、甚是精緻,不免推辭:“隻有我們孝敬老太太的,哪有問老太太讨要東西的理兒。”
賈母便道:“若為我,自然受得,為寶玉,他還當不起,不可教女婿小瞧了咱們家。”
王夫人亦道:“這是萬金難求的東西,洪家姑爺願意割愛,咱們隻有念佛感激的道理,我也有一方血玉,是祖父随taizu皇帝平定四川時得的,少不少,也值幾兩銀子,晚間尋出來給大姑娘送去。”
黛玉隻得謝領,衆人都知洪家寶玉十分稀罕,是以都無旁話可說。
這一日,洪淏偷閑,正在家中查看賬目,小厮入内回道:“外有皇商薛大爺親來送禮。”
洪淏便覺納罕:“我不曾尋他,他竟敢自己找上門不成?”
小厮回道:“他原是送下東西就要走的,小的不敢擅專,這才留他稍住,趕向大爺回話。”
洪淏深知薛家禮數有缺,既無旁事,倒不必過于計較,因向小厮吩咐:“請他過來。”
不過片刻,薛蟠教小厮引來,先向洪淏打恭作揖:“我來的唐突,怕是擾了兄弟的正事兒。”
洪淏還禮讓座,複又笑道:“今日休沐,也無應酬,正覺無趣,世兄如何來了?”
薛蟠說道:“我原是不敢驚動兄弟的,隻因明兒是我的生日,古董行的程日興不知哪裡尋了來的這麼粗、這麼長粉脆的鮮藕,這麼大的大西瓜,這麼長一尾新鮮的鲟魚,這麼大的一個暹羅國進貢的靈柏香熏的暹豬,你說,他這四樣禮可難得不難得?那魚、豬不過貴而難得,這藕和瓜虧他怎麼種出來的。我連忙孝敬了母親,趕着給他們府裡老太太并姨父、姨母送了些去,如今留下的,原要自己吃,恐怕折福,左思右想,除我之外,惟有你還配吃,這才選好的送了一些來,不料你竟在家,越發有緣了。”
洪淏雖聽他說的不倫不類,心中芥蒂畢竟減去了三分,因向他笑道:“可是生受你了,早前你托我辦事,也不曾有個正經結果,你有稀罕東西,偏又記得我。”
薛蟠趕忙擺手:“這不與兄弟相關,你收了,我臉上便有光彩。”
二人終是無話可說,薛蟠略坐一坐,起身告辭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