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歎一口氣:“紫鵑。”
紫鵑從旁答應:“姑娘。”
黛玉吩咐道:“你拿二十兩銀子,趁着天晚,去瞧瞧金钏罷!”
紫鵑帶着婆子掌燈去了,黛玉不免動氣:“二表哥也太出格了,老太太如何指望他頂立門戶?”
青鹂笑道:“姑娘雖是親戚,并沒有管到外家的道理,何必因此勞神?”
次日是端陽佳節,因林墨說準林海要至榮府向賈母請安,是以黛玉早起兩刻,至上房等候父親。
林海位尊,他到賈府,賈赦賈政賈琏都要躬親作陪,不免問及寶玉讀書等事,賈政十分慚愧:“這孽障不争氣,辜負如海美意,實在教我無顔見你。”
“進宮侍讀,雖是優差,卻也辛苦,利弊權衡,未必盡如人意,二舅兄不必如此。”林海淡淡一笑,“隻一樁,那南山先生乃是當今大儒,吃得今日苦楚,将來入仕,必然大有益處,賢侄不該失了拜師良機。”
賈政愣了一愣:“南山先生?”
林海看一眼寶玉,舉起茶盞,并未說話。
賈政勃然變色:“畜生,還不據實講來。”
寶玉吓得面如金紙,支吾回道:“晉嘉薦我去忠履王府拜師,不巧這兩日病了,老太太怕誤事,代我婉拒了姑父與晉嘉的美意。”
賈政大怒:“混賬東西,南山先生是何等樣人,他要收徒,多少人求而不得,你竟如此不知進退,仔細天公不忿,折了你的福!”
林海便道:“二舅兄不必如此,想來是寶玉同南山先生有緣無分,将來再有名師,我還為他留意即是。”
賈政緻謝緻歉,再看寶玉,恨不能即刻打死。
賈赦含笑圓場:“今日過節,不提這些煩心的話,寶玉小呢,緩緩教他,有恁樣的姑父,不愁将來沒有前程。”
賈母治了酒席,打發人請林海賞午,林海先看女兒,又向賈母說道:“陛下過問玉兒婚事,洪家下月請期,約莫八月成禮,小婿的意思,過兩日就接黛玉回去。”
“何必急于一時。”賈母忙道,“我還有好些話與她說,等請期時再送她回去,免得她獨個兒冷清。”
林海自無不允之理:“就依嶽母。”
黛玉見了父親,晚間回房,心中十分歡喜,看紅鹭哼唱小調、面有得色,因向她問道:“趕着什麼好事兒了?說出來,教我高興高興。”
紅鹭笑道:“我不說,姑娘聽見,又該怪我幸災樂禍了。”
黛玉笑罵:“你倒拿捏起來了!”
紅鹭這才說明:“今兒個怡紅院是西風壓倒東風,昨日晚間,襲人為開門晚了,挨了寶二爺的窩心腳,又在方才,隻為晴雯喜歡撕扇子,寶二爺把扇匣開了,由着他撕了喜歡,姑娘說可樂不可樂?”
黛玉搖了搖頭:“忒作孽了,周幽王是天子,千金一笑有何下場?他今如此,又是為個丫鬟,傳到舅舅耳中,成個什麼樣子。”
紅鹭正待說話,小丫頭入内回道:“姑娘,翠縷姐姐來了。”
黛玉忙道:“叫來。”
翠縷進來,捧着一隻帕子,向黛玉笑道:“這是绛紋石戒指,我們夫人給姑娘送人的,姐妹們各有一隻,還有四隻是給鴛鴦、彩霞、青鹂、平兒的。”
黛玉細看,果然是一對兩式戒指,因向她笑道:“我如今好了,你們姑娘在大嫂子處住的不便,可就搬回來倒也無妨。”
翠縷笑回:“姑娘不知,我們姑娘昨日搬到寶姑娘院裡去了。”
黛玉愣了愣,點頭說道:“既如此,你去罷,明兒去寶姐姐那兒看他。”
青鹂目視翠縷離開,因向黛玉歎息:“史大姑娘這樣伶俐,怎麼就盯着寶二爺不放呢?”
黛玉把戒指給她:“史家不比薛家,薛家能耗着,兩位表叔難道不給史大妹妹做主,老太太與舅舅總要有所交代的。”
青鹂搖了搖頭:“姑娘,有您在賈家,兩位史侯且沒有發作的道理,等您出閣,有得官司打呢!咱們老爺位高權重,有這樣的女婿,王家需對老太太加倍禮敬,史家到底不同,哪有仗着姑爺抗衡娘家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