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回家團聚,過不數日,顔家派人接她過府小住,由韓氏指點為妻之道,再到月底,韓氏出孝,隔一日便到林家檢點嫁妝。鎮國府既要做親,比顔家更要盡心,臨近婚期,赭山翁主約了平西侯吳霖夫人,每日都到洪宅查看婚備,洪淏因此省力不少。
進了十月,林洪街前車水馬龍,數不清有多少賀禮擡入兩宅,洪欽洪淏還能勉力支撐,女方這邊,林海需得上朝當差,隻留林墨一人迎來送往,直把他累的心力交瘁,晚間還說黛玉:“姐夫待你不好,對不住我今日這般辛苦。”
林海瞪了兒子一眼:“這話說不得,你為你姐姐累這幾日便叫委屈,他為林家辛苦十年,照你的意思,你姐姐嫁給他便要當牛做馬不成?”
天chao神都,林家這樣的門第并不紮眼,争耐黛玉是近百年來姑蘇林氏頭一位出閣的正枝嫡女,林海哪裡有愛惜财力的道理?這兩月收的賀禮,頗有可取之物,現下教父子倆挑出來,盡數添到嫁妝中去。
“田産鋪面倒罷了,衣裳首飾不夠,将來也能添置時興的,獨銀錢一項——”林墨猶豫道,“是不是少了一點兒?”
“黃金兩萬兩、白銀六萬兩、錢三萬貫——”林海皺一皺眉,“既這樣,再添一萬兩金子,三萬兩銀子,取個三生三世長長久久的兆頭。”
林墨粗粗一算,這注嫁妝少說也值七八十萬兩,不免向林海感歎:“您可跟姐夫說明白,這些都是給林家的親外甥預備的。”
林海嗤笑道:“你懂什麼,捆綁不成夫妻,做徒弟,我教得管得,做女婿,那就該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林家巨富,林墨尚未娶妻,拿出兩三成家業陪送女兒也不算十分逾矩,再一說,林家人丁單薄,正要林墨同洪淏守望相助,方能守住偌大家業。
林墨自然明白父親的苦衷,忍不住道明心中顧慮:“姐夫家原本就有根基,不提宮中關照,早前蓋省親别墅,忠順王爺為還他人情,少不少便有百萬兩進項,這兩年還與張家搭夥,且不知日後有多大家業料理,姐姐出嫁從夫,娘家這頭可要放到腦後去了。”
林海已有主張:“玉兒權且管着,晉嘉不能就此撒手,你如今在家讀書,趕早學一學内務,日後娶了媳婦,自然有人正經接手。”
林墨不以為意:“多早晚呢,您就想到娶兒媳的事兒上。”
展眼便是十月初八,顔家為義親,自備三十擡嫁妝送來,賈府是外家,也有二十擡添妝,奉天局奉太上皇後懿旨,下賜林氏安人翡翠如意兩柄、合浦珍珠三十六粒、蟒緞二十匹、片金二十匹、赤金元寶一對,奉皇後懿旨,下賜和田玉如意兩柄、紅藍寶石各八塊、洋絨二十卷、妝緞二十匹、黃金元寶一對;東宮首領太監奉太子妃口谕,下賜金如意兩柄、白玉觀音一尊、大卷閃緞二十匹、小卷閃緞二十匹、銀元寶一對;鳳藻宮太監奉賢德妃口谕,下賜白玉大冰盤一對、大紅呢兩闆、紗羅二十匹、紫檀琉璃水晶燈一架,太妃太嫔、六宮嫔妃多有跟風之舉,不必逐一贅述。
内廷如此看重,諸王妃公主、諸侯伯诰命自要跟風行事,tianchao定制,官爵人家嫁女,或以男方品級備妝,或依女家父祖品級降等備妝,洪淏隻是六品,從夫而論,黛玉可有六十二擡嫁妝,索幸林海是一品大員,可照二品例,備妝九十四擡出嫁,林海之父原系列侯,黛玉是孫女,能降兩等,依子爵一品例陪嫁,林海頗費腦筋,除宮中賞賜,把所有房契、地契并為一擡,床椅桌櫃等二三十擡物件送往洪宅,這廂隻列明細,拿紙謄寫,權作一擡之數,如此勉強将愛女嫁妝壓為一百零二擡,餘下四十八擡内廷添妝,隻以賞賜之名放在前頭。
林家預備停當,到次日就把妝奁送往洪宅,打頭的擡出正門,東向去,繞城過半,押尾的還在内院未能起身,沿途士民見此排場,莫不驚贊羨慕。
邢王夫人看着嫁妝出門,各有一番心思,鳳姐笑道:“姑父哪裡是嫁女兒呢,真真是把一座金山送給了洪家。”
湘雲怔怔看着,忍不住感慨:“林姑父是真心疼女兒的。”
寶钗怅然失神:“富貴二字,恐怕隻有林妹妹能夠當得!”
探春暗道可惜:倘若老太太能遂心願,隻憑這一注嫁妝,榮國府總能延續幾十年繁華富貴,何況還有林姑父在外照應。
惜春笑道:“據我看,要緊的是林姐姐所托得人,這些身外之物,不過是錦上添花罷了!”
邢夫人點了點頭:“四丫頭的話不無道理,嫁妝厚重卻是穩居夫家的立身底氣。”
娘兒們說一回話,又有顔吳牛柳諸閨閣好友登門賀喜,王夫人商議邢夫人:“老太太還等回話,咱們且回去,明日過來,好吃大姑娘的喜酒。”
邢夫人欣然應承,衆人起身告辭不在話下。
洪宅這邊,裡面曬妝,外頭擺宴,端的熱鬧非常,等到席散,洪淏正看下人收拾嫁妝,林信入内回道:“方老爺打發人傳話,皇後娘娘降旨,将霍縣主許配粵海将軍邬秉圭嫡長子邬攀傑為妻,此番大爺與姑娘成婚,南安王府兩頭都送厚禮,老爺的意思,大爺不可失了禮數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