繞過大片的海棠便能清楚地看見園中全景,亭台軒榭由廊相連,假山怪石林立,其間點綴了些花草翠竹,相得益彰。
今日賞鑒會安排于池中央的軒榭裡,此刻受邀之人悉數已至,賞景閑談皆有。有十五六人,這些男眷大都有着聲名赫赫的家世。
趙氏清了清嗓子,掩飾不住臉上的欣喜:“承蒙各位公子賞臉受邀,趙某人感激不盡。現下人已到齊,還煩請各位移步軒榭。”
賞鑒會一般以書畫、器物、繡品等為主,大多是出自名家之手的稀罕物。其間也會穿插些互動,比如行酒令等。
安平與趙氏坐了前排中間的雅座,而後其他人才各自落座。而與衆人對向的區域擺着一張古琴,待衆人就座完畢,一男子從外款款而入。
瞬時人群間出現此起彼伏的議論聲,一時間激起了安平的好奇心。他細細打量着眼前的男子,确實生得一副好皮囊,一雙桃花眼深情流轉,尤其是左眼角還有顆小小的淚痣為其增添妩媚之氣。他身姿欣長,搭配月白寬袖衣衫又顯得文質彬彬,同一人卻散發着兩種氣質。
“雅樂居的頭牌之一柳三郎,是姚都城内的風雲人物。”趙氏見安平面露疑色,便解釋與他聽。
安平不認得本人,但柳三郎的名号多少是聽過的,再者提到雅樂居更是倍感熟悉。
旁人立刻恭維道:“都說柳三郎是大腕兒,不是誰都能請得動,還得是趙郎君有本事。”
趙氏連忙擺手,自謙道:“全然托了家母的福氣,趙某愧不敢當。”
柳三郎并無多言,對在座的各位淺淺施了一禮,繼而坐定撫琴。他的琴樂飽含柔情與眷戀,讓人心生憧憬。
琴音過半時,袁家家仆各自手持賞鑒物品陸續入内,向賓客逐一過目,而後再将它們有序地擺放于左右兩側的長桌上。待一曲終了,所有的賞鑒品已大緻亮了相。
“這柳三郎琴技果真如傳聞般高超,百聞不如一見。”安平此番話發自肺腑。
趙氏見安平是真心歡喜,立即附和道:“柳三郎不止琴技了得,詩書亦是在行。這賞鑒會本就無趣,我想着若是由三郎出面那便有趣兒了。”
柳三郎盈盈欲笑,站起身向衆人又施一禮:“三郎有幸得袁大人教誨,心存感激。而今貴府有我能幫襯的地方,三郎自然是義不容辭。”
安平暗自感歎,此子談吐文雅、才情俱佳,若非旁人點明身份,誰又能猜到他來自雅樂居。
忽地人群中傳出一聲:“煙花巷柳之人也配出入官家!柳三郎多半靠着一副非男非女的皮相魅惑人心罷了,他能爬到今時之地位與在座的各位脫不了幹系。”
衆人紛紛扭頭尋找說話之人,乃是正坐于靠邊的一位男子。
那人話鋒突轉直沖安平,怪裡怪氣道:“喲,我差點忘了南宮将軍亦是出了不少力呢!”
此刻男眷們面面相觑,既驚歎這男子口出狂言,又窺視着話中涉及的兩人是何神情,一時竟有些忙不過來。
趙氏方從愣神中驚醒,慌忙喚家仆牽制住男子,這才得空抹了把額上的冷汗。
“大膽,你可知诋毀他人名譽是觸犯了律法,何況殿下與将軍身份尊貴,哪個都不是你惹得起的。”趙氏臉色黯然,小心翼翼地尋求安平的意思,“殿下,這事兒您看怎麼處理?”
安平此時闆着臉,周身湧動起陣陣冷意,吓得在場的其他人紛紛退至兩旁。隻見他走至那男子跟前,似笑非笑。
“方才的話本宮未曾聽清,你再講一遍可好!”
“我……我說南宮将軍和柳三郎有私情……”
到底是深閨男眷,被安平輕飄飄的一句話吓得洩了氣,眼中布滿慌張與不安。
“我家妻主确實去過雅樂居。戍邊将士難得回城,妻主帶她們去聽個曲兒喝個酒有何不可?你卻以龌龊之見诋毀将軍,安的是什麼心。”
安平當然記得南宮焱帶将士去雅樂居慶功之事,何況她常年在外怎會與柳三郎有染,實屬無稽之談。
“我說的都為真,不信問柳三郎。”男子将話題引向默不作聲的柳三郎。
柳三郎面對安平及旁人審訊的目光毫無怯色,坦然道:“我認得你,你此前受過楊鳴的照拂。楊鳴受楊琦行事所累,你将氣撒至殿下頭上,此舉多有不妥。”
衆人恍然大悟,怪不得那男子要編排瞎話,竟是存着如此心思。
“既然真相大白,你們先将他帶下去,别擾了大家的興緻。”趙氏趁機安排家仆将人給帶走,再留着便真成爛攤子不好收拾。
安平并未理會趙氏的處置方法,而是瞥了眼柳三郎,見他不卑不亢且回之以微笑。
此刻安平頓感心中清明,顯然他小瞧了柳三郎。柳三郎并未正面回答那男子的問話,而是巧妙地轉移矛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