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喜事辦完,南宮家又恢複了甯靜,但又與往日不同,府上增添了些許平凡人家的生活氣。
新人完婚後并未得閑,反而更加忙碌。
南宮焱早出晚歸,着手處理公事,還需查補落下的軍務以及訓練新兵。至于提前去青州,她想了個萬全之策。她在駐守北荒時,利用閑暇時間領着将士開墾荒地種菜種糧,時至今日頗有些成果,抽閑編寫成文并呈與帝君,以此為由頭請了旨。
帝君讀完南宮焱的獻文當即君心大悅,便順水推舟準了她去青州求教耕作的請求。
出發時日定在六月下旬,不到二十日的光景。
而老家主等人是十日後離開的姚都,南宮焱難得告了半日假與安平同去送行。南宮珏鑒于孩子們有要事在身,并且再久留恐令帝君生出雜念,這才打算動身回祖宅。況且這些日子裡,她們由安平作陪,同遊姚都城,吃喝玩樂倒也是盡興。
長輩看着新人相處和睦,倍感欣慰。反而是小輩中的南宮曉婉哭得梨花帶雨,扯着安平的衣衫不願松手,可謂是難舍難分。大夥兒勸了好些時辰,連蒙帶騙才将其抱上馬車,着實讓人忍俊不禁。
待老家主等人走後,安平準備查探南宮焱母親殉國一事。彼時身處深宮後院無從下手,當下可就方便許多。自他入了南宮家,這各方權貴都想來巴結,三天兩頭遞來請柬,當然是由男眷出面,邀安平參加各式宴會。
一般此類宴會大多以品茶論詩文為主,參與之人毋庸置疑皆來自名門望族。後宅男眷多意味着口舌多,單單品茶可比不上說長道短有意思。而這便是安平入手的契機,常言道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
第一次赴宴頗有講究,得考慮主家身份,太高或太低皆會惹他人不滿,還得顧及自家的官職品級,走太近是否會存着私交的嫌疑,尤其是南宮焱的身份比較特殊……安平從各類請柬中挑挑選選,權衡輕重,最終選定袁家次女婿籌辦的賞鑒會。
“袁懷清的母親早先為正三品的禦史大夫,跟随先帝二十多年,功績卓然。現如今她的官職雖不及其母,但名聲極好,而且她還是經曆過那件事仍在其位的官員之一。”安平說到後半段刻意壓低了聲音。
那件事自然指的是南宮焱母親殉國一事,袁懷清未受牽連大抵是托了不上道的緣故,才能順順當當的為官至今。據傳當時她頻頻出入風花雪月的場子,留下了多首脍炙人口的詩句,因此有人背後猜忌她是揣着明白裝糊塗,不願意趟渾水。畢竟袁懷清有好文采,處事必定看得清透。
“袁懷清的長女學識淵博卻無心官場,早早當了個私塾先生。而次女則是今年春闱的貢士之一,袁家在放完榜後擇良日為她結了親,可謂是雙喜臨門。故而選次女的新夫郞籌辦的宴較為合時宜。”安平繼續解釋道,心中滿是成就感。
阿福卻一臉的不樂意,叫屈道:“殿下這般用心良苦,可将軍何時領過情。”
安平連忙辯護道:“近來她事務确實繁忙,不能怪她。即便如此,她依舊能考慮地周全。”
“殿下,将軍隻是給您添了兩個下人,您就心悅誠服?”阿福朝着馬車門簾的方向使眼色,一副憤然不平的模樣。
阿福口中的兩名家仆眼下正駕着馬車,帶着他倆向袁懷清的府邸前行。
安平擺擺手否決道:“那可不是一般的家仆。”
這兩家仆為一女一男,女喚立夏,男名小滿。二人看似普通,實則有功夫傍身,以一敵十不在話下。南宮焱考量到如今安平需時常外出,府外之事難料,何況還發生過他被楊琦所傷一事。遂添兩名武人在其身側,她也好安心。
阿福怎會不知将軍安排的人必定不凡,然而他就是氣不過。
“此事還需步步為營,她有張良計,我自有過牆梯。”安平雙臂環抱,滿懷信心。
傳言當年君母求娶他阿爹時,亦花費了許多時日與心思。從某些方面而言,他有着與帝君相似的性子,換言之姚家上下皆非坐以待斃之人。
“郎君,前頭便是袁府。車要停了,您仔細着些。”
立夏清脆的嗓音傳入馬車内,随之車速也變緩繼而停止。袁府特地加派了人手招呼各位貴客,為其指引入府。立夏與阿福随同安平,而小滿則随袁府家仆前去安置馬車。
管事才将領着安平入内門,次女婿趙氏便匆匆趕來迎接,邊走邊熱絡地聊上幾句。
袁府從外瞧着普普通通,不似祖上顯貴的模樣,但由外及内則是另一番光景。倒不是富麗堂皇讓他人大開眼界之景,而是景緻雅然别有洞天之美。
世間有傳言,文人十之八九喜好風雅,袁府三代文臣世家自然也不例外。單說趙氏領安平走的這條石闆路蜿蜒曲折,搭配着錯落有緻的樹木花草,可謂是移步換景的程度,即使如出身天家的皇子不免打心眼裡覺得驚歎。
“殿下稍候,此便是海棠園,我們今日聚會的地兒。”趙氏滿面春風,繼續道,“我聽聞祖母赴姚都趕考,行至半道忽覺困乏,恰有一座涼亭可供小憩。她醒來驚現身上蓋着薄薄的一層落英,原是涼亭旁的海棠花開得正盛。春日豔陽天,又得此美景入眼,她頓覺心情大好。那年祖母一舉高中,入仕為官後便請了巧匠造了這海棠園。”
“不曾想袁老大人還有此等浪漫趣事,本宮定要好好觀賞園中美景方可無愧她老人家的用心。”安平彼時隻能從别人口中聽些趣聞轶事,而今能親自體驗,屬實增添了幾分樂趣。
“殿下能來已是對袁家存着莫大的榮幸,隻是……”趙氏猶豫不決,眼神分明飄向安平身後的立夏。
“但說無妨。”
趙氏遲疑片刻才啟口道:“今日宴會僅限男眷參與,所以還得勞請殿下的這位女随從在園外稍作歇息。”
安平順着趙氏擡手的方向而望,斜後方的位置确實有一間門窗敞開的小廂房,裡面坐着幾位女子,難怪府門至海棠園的途中鮮少見袁家的女眷們。
“既是如此,本宮理應入鄉随俗。立夏,你且去那候着。”安平吩咐道。
“是,郎君。”立夏施禮,随管事前去廂房。
趙氏引着安平繼續往園内走,園内海棠樹種類繁多,姿态各有千秋,較為遺憾的是如今正值夏季,海棠花期已過,無法欣賞繁花似錦的熱鬧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