廂房内,彩琳垂頭端坐着,大氣不敢出,顯得格外拘謹。她剛剛得知救她的人是安平郡王,以及殿下的妻主還是勇武将軍南宮焱,她暗罵自己當真是有眼不識泰山。
“殿下。”彩琳不停地掐着手指,臉頰上更是染了一層紅暈,遲疑良久才開口道,“學生身為讀書人深知不該妄言,但眼下我真的别無他法。”
“彩琳姑娘可是遇到了難事,不妨直說。”安平見彩琳扭扭捏捏,許是被他的身份吓着了。
“此前學生拿了殿下的五兩銀子,但如今無法按時歸還。”
“我當是何其重要之事,這銀子本就是誤傷你而做出的賠償,彩琳姑娘不必挂懷。”安平轉念一想,打探道,“那日聽聞你來青州尋人,是還未尋得?”
彩琳聞言跪倒在地,再也無法掩飾慌張的情緒,帶着哭腔道:“學生尋遍了附近的客棧皆未找到阿姊,她說一定會來參加武考,如今卻不見蹤影,必定出了事。”
安平與南宮焱相視而望,在州府的查驗下證實王沁并無血親,遂他們對于彩琳和王沁二人的關系又多了幾分猜測。
“彩琳姑娘不必心急,偌大的官府找個人且不在話下,更别說還有南宮将軍做後盾,你且講講阿姊的情況。”安平上前扶起彩琳,好言相勸。
彩琳胡亂抹了把眼淚,哽咽道:“阿姊給我捎了信,她言會來青州參加武考并對上榜勢在必得,屆時不僅能入朝為官還能賺銀子,我明白她想資助我讀書考功名。阿姊為人言而有信,武功又高強,不可能像這般無緣無故的消失。”
“你阿姊喚何名,祖籍在哪?”
“她……”彩琳突然噤聲,尋思着該不該說實話。
“你若不說實情,我們如何幫你尋人?”
南宮焱亦起身走至彩琳面前,從懷中拿出狼牙挂墜塞到她手中,無奈道:“想必姑娘有苦衷,隻是僅憑幾句話我們無從下手查探。挂墜還與你,銀兩之事便照安平的意思當做賠償。”
“大人,我并無他意。”彩琳噙着淚水,神色愈加焦急。
南宮焱絲毫不理會彩琳的請求,而是虛晃間又取出王沁的狼牙項鍊遞至她眼前。既然她存着戒心不願乖乖說出實情,便隻能強逼其開口。
彩琳瞬間被項鍊吸引住目光,雙目圓瞪,驚得說不出話來。
“姑娘可是認得我手中的項鍊。”南宮焱勾起嘴角,此人神情正如自己所料,那兩人必定存着不菲的交情。
彩琳急切問道:“大人從何得來?”
南宮焱慢悠悠地收回項鍊,漠然道:“既然你不肯透露詳情,我也無需回答你的疑問。”
彩琳緊咬嘴唇,再次陷入沉默。
安平拉過南宮焱,小聲勸道:“她年紀尚小,你别說重話吓她。”
南宮焱遞了個眼色,解釋道:“她年紀雖小,但心眼可不小。”
“求求大人開恩,可否将項鍊還給學生,那是我阿姊的東西。”彩琳終究開了口,淚珠兒接二連三的滾落,模樣甚是楚楚可憐。
南宮焱無動于衷地盯着她,眸光森然,吓得她不禁打了個寒戰。
“阿姊名喚王沁,學生并不知曉她的祖籍。”
“你們并非血親?”
彩琳搖搖頭:“阿姊和我皆是孤兒。”
“她已經死了,被人下了毒。”
彩琳霎時阖眼垂頭,似是被無常抽離了魂魄,整個人顯得毫無生氣。
南宮焱見她不哭不鬧仿佛對結局早有預料,語氣和緩道:“你若想為阿姊讨個公道,需得如實告知原委。”
“學生再不濟,也能猜到阿姊她過得是刀頭舐血的日子。”彩琳緩緩擡頭,雙眼空洞無光,“兩年前,我如往常一樣前往山中尋些蘑菇藥材,行至半途碰上身受重傷的人。我雖是感到害怕,但無法眼睜睜地棄她不顧,那可是條活生生的人命。遂隻得将她偷偷帶回村中療傷,養了月餘才恢複康健。”
“當年收成差又逢天寒地凍,有野狼趁夜襲村搶食。阿姊為保護我宰殺了領頭狼,以一人之力吓退狼群,第二日她便不辭而别。”彩琳摸了摸挂墜上的狼牙,這可是戰利品呐。
“此後再得知她的消息已是我考中秀才,家門口無故多了個包袱,裡面裝着新衣裳、紙筆以及銀兩。包袱未标是何人所贈,我卻笃定是阿姊準備的。時至今年春末,我又收到阿姊前去青州武考的消息,想着來趟青州好歹能與她見上一面,感謝她此前的照拂。”
南宮焱冷聲道:“你未曾料到在途中會遇到刺客追殺。”
彩琳微微點頭:“那時我已預感事情不妙,阿姊十之八九是遇上了大麻煩。打道回府也無濟于事,終是抱着一絲希望來尋她。”
“除此以外,她還透露過什麼事?”
彩琳仔細思慮後适才堅定否認。
南宮焱不再追問,寬慰道:“你阿姊是被她人舍棄丢了性命。”
“大人,學生有個不情之請,我想為阿姊收屍。”
她救王沁一命,王沁救她于狼口,恩情實則已報,可人與人之間的情義總是出乎意料。南宮焱回避了她的請求,狠心道:“你眼下都自身難保,項鍊還與你留個念想。”
彩琳伸出雙手顫顫巍巍地接過項鍊,大顆的淚珠滴落在狼牙上。
“我答應過她保你性命無憂,稍後我會派人護送你回鄉,以後的路得靠自己走。”
南宮焱不得不向安平借用阿福,去迎春苑與立夏傳話将其喚回,叮囑她們收拾好行李便立刻啟程。
當日午後,州府又是一陣騷動,衙役抓到一位可疑人士。錢敏還未來得及審訊,疑犯即已毒發身亡,死因與王沁一緻。
這事兒也是憂喜參半,鳳賢與天冬因此擺脫嫌疑,錢敏則是焦頭爛額,府内出現假冒衙役則表明守衛的疏漏。她心裡慌亂又去求南宮焱讨法子,生怕再多一條失職之罪。
州府回歸甯靜時已至入夜時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