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從将其領至書房後,恭敬行了一禮便識趣地退下。
那人背着光亮,嘴角微微勾起,毫不猶豫地推門直入。
“舅舅。”文祯三步并做兩步,驚喜交加地迎上去。
靖王反倒冷着臉,語氣不善道:“昨日帝君說了那樣的話,三公主還敢與我相見,不怕受牽連。”
“謀大事者不拘小節。”
“好。”靖王當即換了副笑顔。
文祯恭敬地請他上座,關切道:“君母當真肯放您出宮?”
靖王明白文祯的話外音,不屑道:“她困不住我,區區暗探能奈我何。”
他今日出宮甚是高調,身後尾随着各路暗探。也難怪他會吸引如此多的探子,畢竟突然回宮的神秘人居然是帝君消失已久的胞弟。況且早不來晚不來,偏偏趁着立儲風頭最盛的時候出現。
那些個暗探中除了各世家委派之外,還有帝君親派的人在裡面。靖王卻不以為意,悠閑地坐在馬車内,遛着一幫子暗探穿街走巷,不到兩回合便将他們遠遠甩開了。然後他就堂而皇之地現身于三公主府内。
“舅舅膽識過人。”文祯殷勤地倒了杯茶,雙手捧到靖王跟前,坦誠道,“您毅然登我府門,我們便敞開天窗說亮話,您是決心與我共謀大計?”
華昱德賢兼備,身後還有韓君後及韓家撐腰。長甯私自屯兵逐漸浮于水面,恐帝君早已知曉,卻從未徹查過。而她隻能當個流連風月的輕佻公主以迷惑旁人,進行暗中謀劃。
相較而言,靖王的最優選擇必然是自己,除非他毫無野心。
倘若沒有野心也無所求,他便不會回姚都城,更不會坐在這裡。
靖王依然能保持泰然自若,悠然地抿了口茶,再開口便是不承認不否認的語氣:“隻怕變數最大的會是南宮焱,必須謹防她前來壞事。”
他的時間寶貴,何況南宮焱業已查到了一星半點的線索,以其手段大緻用不了多時定能窺探全貌。想要達成目的,後續事宜得加快進程。
“南宮将軍确實難纏,我本意借助許岚卿作為突破口,未料及此厮亦是個犟種。”
“這事你倒是辦得極好,憑此我又幫着下了點猛藥,想必夠她忙活幾日。”靖王毫不忌諱顯露出狡猾的笑意。
文祯聞言了然于胸,試探問道:“舅舅是想到絕妙手段,準備從何處何人下手?”
“既然你說共謀,文祯想要單方探聽我的籌劃,着實不夠誠意。”
“那是自然。”不愧是老狐狸,文祯兀自腹诽,卻面色不改道,“長姐此行青州得了些二皇姐的蛛絲馬迹,借文臣之手向君母遞了不少折子,旁敲側擊探查她的口風。”
靖王順着她的話道:“以華昱的性子,必定要在帝君欽點三甲時做文章。”
文祯颔首贊同,面露憂色道:“眼下二皇姐還不能倒。”
長甯所行之事可以加大華昱的關注度,從而給自己騰出更多謀劃的機會。遂長甯還不能受牽制,倘若因此被帝君降了罪,于華昱而言等同提前晉級。
“所以你想向長甯示好,協助其對付華昱?不消是個中規中矩别無他法的手段。不過你才将她屯兵之事秘密告發,轉頭又幫襯,她會領你情?”
“不會。”文祯直截了當道,眸中暗含深意,“但是我信舅舅能辦到。”
二人相視而笑,在這事上可謂是不謀而合。
靖王待了足足有一個時辰,商議妥當後方才慢悠悠地回宮,那閑散模樣仿佛是尋常走親訪友,全無密謀大事的痕迹。
文祯隐在暗處,看着靖王的馬車輕而易舉的消失于街市中。在她微怔時,身後穆然出現一黑衣男子。
“殿下,當真要和靖王聯手?”
“能用則用,若其壞我好事……”文祯不再言語,但瞬時顯露的殺意表明了她的想法。
天家的血脈裡有的是對權勢無休不止的欲望,她能從舅舅身上感受到這種獨特而又熟悉的氣息。想當初,那人惑世誣民的手段頗為了得,用得得當也不至于被清掃出宮。
文祯擡頭仰望晴空,熱辣的日光屬實刺眼。
如今已至日曬三竿的時辰。
阿福第三趟來喚安平,起初他以為主子是路途中受了累,另外昨夜又沒睡舒坦,所以導緻沉睡不醒。
“殿下,外面天光大亮,也該起身了。”阿福候在一旁輕聲喚了幾句,見沒有反應,他撩起紗簾伸手推了推。
仍舊沒有反應。
“殿下?”
阿福不禁心慌起來,提高了音量再次喊了幾聲。他忽然生出不好的預感,顫顫巍巍地擡手去探主子的鼻息。正當他快要湊至鼻頭時,安平猛地睜開雙眼。
安平的雙眸黯淡無光,一片死寂。
阿福顯現的欣喜隻維系了一瞬,而後就對上了那雙空洞無神的眼睛。過了不知多久,他才想起收回僵在半空中的手,心急如焚地都快喊出聲。
與此同時,安平眼中像是恢複了幾絲光亮,隻見其一把抓住阿福,手勁之大抓得他生疼,以至于将他開口喊請醫正的話生生噎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