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轎車嗡嗡發動起來,沒一會兒冰化作了水,随着車輪摩擦的一聲刺耳長鳴,車子以非常的速度急馳出巷口,隻留下兩道深深的車轍印不斷向前延伸。
我跟着黃郜翔走出校門,冷風一吹,不由得打了個噴嚏。擡起手抓着圍巾繞着脖子又裹緊了些,突然打了個冷顫,那種被人窺視的感覺又來了。
我手一僵,在原地愣了兩秒,直到豎起的汗毛趴下,才如獲暖春,渾身松懈下來。
黃郜翔手推着小電驢,疑惑回頭,“怎麼在那兒站着,還不過來?咱倆要快點回去,昨天許姨說考完期末的當天晚上要做頓大餐,做完英語卷我就在那兒開始想了,嘻嘻嘻,快點快點,回去幫忙打個下手,我已經迫不及待了!”
“來了來了,”我嘴上應着,眼珠子轉着掃了一圈周圍,沒發現什麼異常,意料之中又有些煩躁的收回了目光,向前走了兩步跨坐在電車上,拍了拍黃郜翔,“我坐好了,走吧。”
“得嘞。”黃郜翔擰着油門,載着我混入了學生們的車潮中。
一路上迎面的冷風呼嘯從兩耳邊略過,時不時有路過的熟人沖我吹聲口哨打個招呼,再猛一加油門,暗中較勁的你來我往,前追後咬。我雙手扒緊黃郜翔外側羽絨服,不停催促着他加把勁趕超上去。
黃郜翔被催一次,就擰多一下油門,化作外在表現就是車子慢慢提速,于是我們理所當然的被遠遠甩在了後頭。對此,我掐了他一把,抱着胳膊很有怨言,黃郜翔卻沒心沒肺哈哈笑了兩聲,嘴上讓我别鬧,注意交通安全。
哼,交不交通的,全都是借口,他開車就是這個德行,慢悠悠地皇帝不急太監急!
我鼓着臉安靜坐在後座生悶氣,前方正好有個紅綠燈,黃郜翔減速,兩腳一挨地停了下來,半天沒聽見動靜,拿手一掰反光鏡,瞳孔裡映出了後座的一隻生氣河豚。
他嘴角不自覺上揚起來,壓不住的笑意自胸腔由喉嚨細碎而出,聽着我耳朵裡,這不是嘲諷是什麼!我當即兇巴巴地瞪了他一眼,龇着小虎牙豎起大拇指對着脖子虛空一劃,“做掉你”的威脅昭然若揭,沒想到黃郜翔笑得更大聲了!
我憤憤雙手從後掐住他的脖子,拼命搖晃:“閉嘴,你笑,你還笑!”車子随着我的動作晃了兩下。
黃郜翔腿部發力穩住了車子,松開車把,用力把手擠進他的脖子和我的手掌之間,一岔氣咳嗽了兩聲,放緩語氣求饒道:“我投降,停手休戰!”
我松開手,還是一副不高興的表情。
黃郜翔扭了兩下脖子放松之後,看了看我,眼神心虛地飄忽兩秒,不情不願張口,“剛剛實在是車多,要是一摔那可是一車兩命,下回我保證超了那個姓周的小子,别拉着一張臉,搞得我欺負了你似的。”
對于他這個說法,我嗤之以鼻,不拿正眼瞧他,“連我家樓上李大爺開車都比你猛,黃郜翔,你不好好反思反思嗎?”
對此,黃郜翔乖乖舉手:“好的,許老師,我反思,我錯了,下回還敢。”
“嗯,這就對——下回還敢!”我瞬間瞪大眼睛,咬牙憋出了一個微笑,“你真是能耐了哈,小心我剝奪你的電車使用權,終身!”
“别别别,真是怕了你。”黃郜翔嘴上示弱,臉上挂着的笑卻擺明了說沒錯,“之兒,有個事提醒你一下。”
我探頭:“什麼?”
黃郜翔指了指車,對着我搖了搖,又指向自己,下巴連着點了幾下。
黃郜翔:“這輛車,跟我姓哦。”
我的氣勢頓時弱下來一截,是哦,一起上下學這麼久,車是他的。但是!這是我送給他的生日禮物,我送的!
嚣張的底氣有了,我又昂首挺胸像隻戰鬥的小鳳凰,下巴擡得老高,“特意強調這個,我看你也不是很樂意載我,下回我自己騎自行車回去,哼。”
黃郜翔哭笑不得:“騎哪輛,我的那輛舊自行車?”他轉着眼睛,咂摸了下,“自從前年轉手送給了你,我也是挺久沒見它了,适當的問候一句,它還在掉漆嗎?你騎着他出來,大天才,臉皮不要了嗎?”
我睜大了眼:“我又沒說是那輛,不勞你擔心,現在綠燈了,黃師傅,請認真行駛!”
黃郜翔笑了笑,當着我面招惹人,“轉移話題倒是一把好手,不過大天才,我就愛看你死鴨子嘴硬的樣子。小時候沒了輔助輪說什麼都學不會,現在就從四輪進化成兩輪了,請找機會一定要讓我見識見識。”
啊!我抓狂了:“黃郜翔,說話就說話,翻什麼黑曆史,給我老實開你的小電爐去吧!”
黃郜翔哼哼兩聲占據上風,得意轉過頭去,跟着車流大部隊轉過彎後,扭着車把走上非機動車道,熟門熟路的往小區那邊的巷道裡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