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蘭時,徐長赢頓時心中一軟,眼底劃過一絲溫柔。
兩人暗自拉扯之際,門口的小厮像是注意到了什麼,朝他們走來,然後站定,躬身行禮:“請問是太學的徐公子嗎?老爺已經在府内等候多時了。”
老爺?還等候多時?
見有人來了,衛二立刻緊閉嘴巴不出聲,正思考着要不要将姑爺拉遠一點,别擋着人家門口進進出出的時候,卻聽到小厮奇怪的話。
沒等他想明白,徐長赢已經擡步上前了。
走進莊嚴的大門,穿過寬廣的庭院,又在蜿蜒曲折的走廊裡走了好長一段,二人終于停在一座院子前。
玲珑精緻的亭台樓閣立于前,白石為欄,金瓦為頂,整座院子都是榫卯結構,除了頂上的瓦塊和地上的青石磚,入目所見竟全都是杉木。
“拜見國公。”
衛二沉迷于眼前美景,沒發現屋檐下正站着一個白發蒼蒼的老人,手中把玩着一塊異形羊脂玉佩,就連有人喚他,都像是沒聽見。
“拜,拜見國公!”
突然一聲,像是在院中扔下一顆驚雷,引得老人回望。
天老爺子,竟然是國公!活了這麼多年了,見過最大的官也才是雷州刺史,地動時自己還跟刺史趴在地上搶水吃呢!
徐景升回過神來,就看到院子中間亭亭立着一個氣質出衆的少年,旁邊還有一個抖着膝蓋下跪的白臉侍從,看上去年歲不大的樣子。
“長赢,你來。”
他輕喚一聲,身後立着的小厮,眼疾手快地将還在地上的衛二扶了起來,然後架着他一同退了出去。
諾大的院子,隻剩下一老一少。
“這個院子,你竟然是第一個見到的,比你爹還要早。”
沒頭沒尾的一句話,可聽在徐長赢的耳朵裡,卻有了多重意思。
他沒有回答,隻是直起身,擡眼,重新看了看院内景象,誇了一句。
“國公修整的很好。”
“還叫我國公嗎?”
老人反問,精明的眼睛帶着濃濃的憂傷:“你就是小恪的孩子,是我徐景升的侄兒。”
果然沒錯,少年微微怔了下,然後又低垂了幾分。
“罷了,反正也不急在這一時,進來吧。”
徐景升歎了口氣,緩緩轉身,佝偻的身影像是被什麼無形的東西壓彎了幾分,讓人不禁有些眼酸,“還以為你不會這麼快來。”
“心中有惑,學不靜心。”
徐長赢低垂着頭,可腦海裡晃着的全是剛剛徐景升拿在手上的把玩之物。
即便是真相已經欲欲大白,但他還是覺得心慌。
“我這裡有些東西,我想你應該也很感興趣。”徐景升揮揮手,即刻就有幾個小厮緩步進來,手上都還拿着盤子,擺放着不一樣的物件。
“這是你父親從五歲到十五歲時的畫像,就差一點,就能有十六歲的了…”
“這個木匣子裝的是你父親親手做的小玩意兒,有魯班鎖、陀羅[1],還有贈予我的生辰禮,也在裡面。”
“這小子,一隻毛筆,竟也拖了将近半月…”
徐景升一一說着,最後在隊尾處停下。
兩個小厮擡着一個衣箱,精美絕倫,上面的雕畫栩栩如生,絲毫沒有歲月侵蝕的痕迹。
他神色悲傷,蒼老的手抖了又抖,像是衣箱裡藏有什麼可怕的物什。
徐景升閉了閉眼,深深吸了口氣,緩緩吐出,接着他打開箱子,隻見約莫半人高的箱子裡,近乎空空如也。
他彎腰,雙手捧出一件雪青長衫,身量有些小了,不像是成年男子穿的。
“這是…”徐景升哽了哽,用力将喉頭的酸澀壓了下去,“這是小恪十歲生辰時,我送他的。”
徐長赢靜靜凝視着那件被黑墨染得不成樣子的衫袍,喉嚨緊了緊,像是想說些什麼。
“你看,你爹就是個執拗脾氣,他若是早早就跟我說,衣服被人弄髒,穿不得了,該多好。”
“也就不用将它塵封在這箱子裡,連走了也不帶它。”
老人說着,眼角醞釀許久的眼淚,像是失了閘一樣落下,隻是很快又抹去。
三年前,徐伯程去世之後,他已經派人将所有事情都查清楚,包括母親的所作所為,還有娘家熊孩子幹的事,這一切的一切,都有孔嬷嬷的證詞作證。
可獨獨,就是找不到徐恪己的下落。
“就像是要和我斷絕關系。”
“國公…”痛苦的回憶被打斷,“我能否看一眼那羊脂玉佩嗎?”
徐景升繼而擡頭,看了一眼堂中少年,随後像是對自己的失态舉動後知後覺,極其潦草地抹了把臉,“不用這麼客氣。”
說罷,緊接着遞來玉佩,玉佩通靈剔透,潤瑩光澤,單單隻是拿在手上,便像是吸納了周圍的光亮,顯得熠熠生輝。
徐景升呆呆地看着他手中的東西,身體僵立在原地,眼睛生生睜大了一圈,仿佛在經曆世間上最悲傷的事情。
“這…這個木佩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