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往的人群突然安靜下來,現場變得落針可聞,突然,不知是誰踩斷了一截枯枝,像是打開了什麼三通六脈,現場瞬間又沸騰起來。
“小婳!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韋文婳還在昂着頭,一臉驕縱地看着沉默的少年,卻被身後的韋宗鴻猛地拉了一把。
她一轉頭,就看到自家哥哥生氣怒視的面容。
“我當然知道,不然我這麼辛苦地從家裡跑出來是幹什麼。”韋文婳蹙着眉,用力掙開韋宗鴻的手。
她吃痛地扭着手腕,撥開焦急的侍女,朗聲道:“爹爹從小就教我了,隻要是自己喜歡的東西,就要主動出擊,不遺遺憾,你也是知道的。”
“我當然知道。”韋宗鴻擰眉,正色道:“可徐兄不是任由别人挑選的物件,更何況,你認識徐兄嗎?你了解他的為人嗎?”
“就算我答應你邀請徐兄參加賞菊宴,但這并不是能讓你如此無理對待徐兄的理由!”
韋文婳不明白,為何自小都疼愛自己的兄長如今卻對自己如此苛責。
她怔了一瞬,才說:“我…我是不認識他,也不了解他,但這些娘親會替我把好關,我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聽到這兒,一旁充當背景闆的謝懷瑾都忍不住笑出聲來。
這父母催婚的不少見,可鬧着要自己挑選,光是見了一面便急着要許下一生的人還真不多。
謝懷瑾邊朝前走了一步,邊用扇柄戳了戳腦門,似糾結了一番後才說:“這位姑娘,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次賞菊宴,尊夫人是不是還給謝侯府遞了帖子?”
韋文婳不解地瞥了一眼謝懷瑾,回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我娘下請帖,不也是為了能讓适齡同輩能有個相互認識,相互了解的場合嗎?”
謝懷瑾笑着搖搖頭:“這就不對了,尊夫人給我侯府下帖,想必也已經知曉侯府的情況,本世子無婚約在身,尚且自由不說,身份地位不算響亮,但也非比尋常,尊夫人如若想替兒女撮合,我這種情況才是最适合不過。”
“可徐兄不同。”謝懷瑾轉身,向上扔出折扇,扇子在空中翻騰轉身,随後穩穩地落在他的手中,扇頭直指面前少年。
“徐兄可是已有家室之人,他與夫人感情和睦,琴瑟和鳴,斷不符合尊夫人的佳婿人選。”
“想必尊夫人也早已有了自己的考量,不然今日也就不會是韋兄口頭邀請長赢赴宴了。”
說罷,謝懷瑾朝韋宗鴻的方向微微點頭一笑,随即便帶着徐長赢往另一個方向離去,還沒走幾步,身後卻又傳來一道急切的聲音。
“有家室又有何妨!男人金钗十二,妻妾成群,本就是一件再正常的事情不過。現在我看上了他,願意不顧地位上的隔閡,委曲下嫁就已經是給足了他面子,要不然放在我們涼州,隻有贅婿才能進我韋家!”
“放肆!”韋宗鴻聽後一怒,聲音再也維持不了往日平靜,他隐忍着怒氣快步走到韋文婳身邊,低聲警告她:“别以為家族生意做大了,入京後便能将你那在涼州留有的壞習慣都帶上來,汴梁絕不能容忍你肆意妄為!”
“我說的都是實話!”韋文婳也不是什麼文靜的苗子,她的視線越過韋宗鴻的肩膀,死死盯着徐長赢的側臉,道:“我才不信你早就成婚了,有本事讓她出來跟我比比!”
“要休妻?還是做妾?我告訴你,我韋文婳絕對不可能做妾,要做也是那個人做!”
***
人群又開始窸窸窣窣地響起來。
“這桑梓[1]地方來的人就是豪放啊,當街搶親的事都能做得出!”
“你真還别說,那邊的兩兄妹,據說家裡可是涼州府新晉的布帛皇商,專門做的都是皇族生意,就連宮裡的娘娘身上穿的布帛都出自那韋家手上。”
“那可是上天的恩賜啊,怪不得這小娘子年少氣盛卻又語出驚人,原來都有資本的底氣!”
細碎的聲音不停地從周遭縫隙中傳出,青果恨不得拿膠布封住周圍人的嘴!
她壓着怒氣,伸長手臂将小人兒穩穩地護在身邊,有些尴尬又不自在的扯開話題:“小姐…這裡人太多了,我們還是先回府吧,姑爺他自會回來的。”
帷帽下的小人兒沒有回她,反而靜默了幾瞬才問:“那姑娘口中的那個人,說的是我嗎?她想嫁給夫君,然後讓夫君休了我?”
青果焦急地否定:“不是的,小姐聽錯了,前面就是一個潑辣姑娘在行無理事罷了,不關事!”
不關事?
怎麼不關事。
難道真要等人家都已經踩上門了,那才關事嗎?
***
太吵了。
什麼做妻做妾的,他從頭到尾隻有一個夫人!
彼時的徐長赢已然不想再做停留,俊目淩厲地掃過周圍的一切,正欲離開,突然視線一頓,急速回撤,一個十分熟悉的身影吸引了他的注意:“夫人?”
他低喃喚出聲,而蘭時也好似聽到他的聲音一樣,不知怎的,竟擡起雙手撥開眼前重疊的人群,徑直走了出來。
連力氣大的青果都沒能攔住她。
“這位姑娘,光天化日之下強搶民夫,怕是不太好吧?”
民…民夫?!
柔和悅耳的聲音,就像是一道虹光撒破天際,緊接而來的,是一個素白打扮的少女出現在衆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