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術早就将她們的碎嘴話聽了個遍,她生氣地嘟起嘴,氣鼓鼓地樣子像隻河豚。
她努力想要掙開蘭時的手,卻沒曾想蘭時的力氣也不小,掙紮了好半天竟連半步都不曾踏出。
“你冷靜些,那兩位身形稍微高一點的小姐本意不壞,隻是有一個人說話難聽了些,不能将她們混為一談。”
蘭時口中所言指的是宛以娴和葛枝。
“但是…”
白術還想說什麼,蘭時伸手打斷了她:“更何況那位小姐說的也沒錯,外頭的風言風語,我也不是第一次聽了。”
說是這樣,可她莫名有些低落的聲音還是沒能騙得過白術,“小姐…”
宛以娴不知道是她看錯了還是怎的,婢女打探回來說的也是沒有看見有人。
“算了,應該是看錯了,休息的差不多就過去吧,好好的一個賞菊宴,躲在這亭子裡還有什麼意思。”
在婢女的指引下,宛以娴幾人很快便回到了宴會上。
此時天色正好,和煦的陽光照耀在精美的秋菊和前來赴宴的賓客身上,讓眼睛所及之處都美如絕畫。
蘭時也在返回的路上遇到徐承修,隻見他臉頰紅撲撲的,像是有什麼開心事,連奶呼呼的小聲音都忍不住高昂幾分。
蘭時見狀有些好奇地問他,誰料平日裡都喜歡将自己高興的事事無巨細地分享給姨姨的徐承修,這回淨賣起了關子。
“姨姨莫急,待會兒就知道啦!”
暗暗忍下好奇心的蘭時,這會兒正和徐承修坐在一起,對着桌上精美的小吃一一品鑒點評,一時間竟誰也沒發現他們。
“各位不要客氣,這些都是我提前安排慶豐樓有名的大廚們親手做的秋日點心,美食美景美人美意,祝各位幸福康樂!”
溫和的聲音從堂上響起,衆人應聲望去,隻見一對璧人如畫般共坐于上。
如今身為徐國公府的新任當家主母,盛南昭身穿芸黃色豎領大襟衫,下身搭配玄色金邊百褶馬面,面帶微笑安坐于案前,身旁的徐時宴也特地穿了同色系的圓領衫袍,襯得他冷峻硬朗的面容多了幾分柔情。
主位之下,一側是預留給老國公徐景升的位置,另一側則坐的是永甯公主裴錦,剩餘客人們按照自家冠階等級依次入座,雖顯得有些生硬,但總歸不會出錯。
“幸福康樂,合家歡喜!”
有了主人家的祝詞,堂下衆人也不再拘謹着,紛紛舉酒共飲,連某些未曉事的孩子們也紛紛拿起一塊糕點,高舉手後便立刻送入口中,連伺候的下人們都攔不住。
“好酒配佳肴,徐夫人可謂是有心了!如今這慶豐樓的酒席可不好定,旁人若沒提前打點,可是連杯解渴的茶水都不一定能喝得上呢!”
一相貌堂堂的男人豪飲完香酒,就立刻伸筷夾向面前正中央的一道糕點。
“唔,果然好吃!這慶豐樓新出的獅蠻果糕味道清甜,細細品來還有菊花的香氣呢!”
“江大人果然有巧舌。”盛南昭笑着指了指眼前擺盤精緻的獅蠻果糕:“前些日子白老闆送賞菊宴食帖的時候,特地朝我介紹了一番他家新出的果糕裡加了菊糖蜜,江大人真是厲害。”
江勉聽後随即臉色一紅,擺了擺手:“在下哪有什麼巧舌,不過是比旁人多好幾口吃的,饞上幾口罷了,要是論品鑒美食,還得看祭酒先生。”
江勉說着,便有些不好意思地拱手朝一旁的老者行禮,隻見被他點到名字的老先生淡然一笑,身後的小童立刻夾了一塊果糕到盤子裡,恭敬呈上。
“确實不錯,甜而不膩,連我這弱齒老人都嚼得下。”
衆人一聽,當即也将筷子伸向面前的果糕,大快朵頤起來。
宴上若是有人不認江勉也就罷了,但那老者可是許多人家一生都想請見一回的張顔。
說來倒巧,幾月前,徐景升為了能讓徐長赢跳出太學,多多見識見識國子監裡的能人學師,便親自出面為他求得一場特殊考試,通過後方能進國子監讀書。
徐長赢考慮了很久,最終決定一試。他不負衆望,做出的策論見解角度新奇,建議雖青澀但絕對可行,試卷呈上去後,考師還沒批改完,就被路過的張顔給相中了。
“這學生可以,改天待他入學後,記得讓他來見我。”
忘了說的是,謝懷瑾當時不知從哪兒得來的消息,竟也拿了份卷子去考,一同被國子監給看上了。
當徐長赢帶着卷子,心懷緊張地敲響祭酒房門時,看到的就是一副熟悉的面孔。
“您是…當初要了我半壺鹵梅水的老先生?”
張顔當即腳下一軟,差點沒嗑在門上。
這沒出息的臭小子,光記得鹵梅水不成!
這次重陽賞菊,惦記着張顔對徐長赢的知遇之恩,徐府也給他下了帖子,張顔也賞臉來了。
想到這,張顔不自覺地開始四處打量:“奇怪,怎麼不見那臭小子…”
“先生康安,知道今天先生會來,我特地帶了團團來。”
張顔回過頭去,就看到一個眉歡眼笑的男子正抱着一個虎頭虎腦的孩子走了過來。
“是懷瑾啊,喲喲,這小娃娃就是團團啊。”
頭戴虎頭小帽子、打扮精緻的小娃娃一點也不認生,看到有人正朝着自己拍手叫哄,他咿呀地咧嘴一笑,窩在哥哥的懷裡開心鼓掌。
好一陣哄了團團後,張顔這才又道:“我正找長赢那小子呢,如今都開宴了,怎還不出來,莫不是還想着藏他的三爺身份吧?”
張顔正在這邊跟謝懷瑾說着,不遠處的徐時宴夫婦也一樣想着。
母子連心,徐承修正乖乖地坐在蘭時身邊,将嘴裡絲甜的糖糕咽下後,仰起小臉看向蘭時:“姨姨,小叔叔怎麼還沒來,該不會跟我剛剛一樣,在花園裡迷路了吧?”
幼稚的童聲還沒落下,遠處驚起一陣騷動,各家小姐婢女紛紛紅了臉,低下頭,一雙雙嬌羞的眼睛垂下後又忍不住擡起,一時間竟連基本的禮儀禮貌都忘了。
蘭時被驚得下意識随聲音方向望去,隻見一竹綠色身影緩緩從連廊下走來,他眉眼帶笑,身如玉樹,軟腳幞頭的右側竟簪了幾朵金色秋菊,花心處由一朵清麗玉蘭代替,給他閑雅清修的氣質上多增加了幾分美豔。
顔丹鬓綠,驚如天人。
“我去…這深秋時節,竟見到真正的孔雀開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