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小姐?”
“嗯?嗯?怎麼了,走水了,要逃嗎?”
撐在下巴托上的素手一滑,蘭時差點将桌邊的茶盞打翻,她驚悸地四處張望,卻發現周圍一片熱鬧祥和,人聲鼎沸。
“小姐你在想什麼呢?哪有走水啊,你發呆了好長一段時間,是不是又想起什麼不高興的事了?”
身穿窄袖羅裙的白術正擔憂地看着她,臉上盡是郁郁神色。
自半月前,小姐落水被救起後,就經常夢魇,除了姑爺伴着入睡的那幾夜還算安穩外,餘外時間經常驚醒,連市井間尋來的壓驚古方都不管用。
原本還養得好好的臉蛋,仔細看又瘦下去三分。
對面的勁裝打扮的少女沒有說話,隻是動作迅速地将茶盞扶穩,随後倒滿,輕推到蘭時面前。
“謝謝青果。”
“沒事,是我不小心聽錯了,快吃吧。”
蘭時有些遊神,就算是坐在慶豐樓裡,面對桌上的玉盤珍馐,也提不起多少胃口,隻端起杯子抿了下。
今天特地外出,是徐長赢臨上學時特地囑咐的。
“日頭正好,夫人若喜歡,便讓青果她們帶你出去走走,想吃什麼買什麼就直接說,不用替你夫君節省銀子。”
原本還郁郁在門廊下的少女聽見這句讨喜的話,頓時忍不住笑了。
“夫君不是說銀子統統都由我來管嘛,怎的還偷偷有結餘呢?”
“這個夫人就不必替我擔心了,我褲腰帶再勒緊一點,也不礙事的。”
說罷,少年将書袋利索背起,轉身便朝外走去,邊走還邊佯裝在腰間繞了一圈,隻留下一陣輕笑聲在空中飄蕩。
回想起出門前徐長赢的搞怪,蘭時忍不住低頭笑了起來。
“笑了笑了!小姐笑了!果然還是姑爺有法子,吩咐我們帶小姐出門,這心情果然變好了!”
白術眼力厲害,即便是隔着紗簾,也能精準捕捉到蘭時的情緒變化。
哪裡是他有法子,分明就是…
算了,白術倒也說得沒錯。
個中細節不好細說,蘭時就算是被發現了,也隻是伸手夾了一塊糖蒜進口中,細細咀嚼起來。
糖蒜,又叫糖醋蒜,口感酸甜嫩爽,辣味消淡,嗆口的感覺也少了許多,蘭時平日裡也喜歡動手腌制些,用來下飯送菜再合适不過。
一年前蘭時到慶豐樓的時候,特地帶了些來給白清周嘗嘗。
本以為汴梁與雲州府地域相距甚遠,口味上也有很大差異,怕白清周接受不來這個嗆口的味道。
沒想到白清周一嘗,竟也十分喜歡,當即叫上了三兩個跑堂夥計和王福一起吃,得到贊聲不斷。
“這糖蒜滋味好,讓我拿去給廚子們摸索摸索,讓他們依葫蘆畫瓢也整個新式小菜出來!”
哪有這麼麻煩,蘭時第二天便讓白術給了慶豐樓一張字條,将糖蒜也當作是半個藥膳方子一樣,直接送給白清周了。
那天帶過去的一小罐子糖蒜,愣是連個空罐也沒讓蘭時拿回去。
“糖蒜滋味有些膩了,聞起來也不夠酸,大抵是師傅們的米醋放少了,鹽也少了。”
蘭時脫下帷帽,一連往嘴裡丢了三個糖醋,連白術都看的開始牙齒發酸,也沒見她停下。
“這麼酸牙的玩意兒,也就隻有小姐你從小愛吃了。”
青果擡眼看了看,眼底神色默認了白術的話,倒茶的動作也快了幾分。
“你這丫頭嘴還挺刁,原以為隻有老夫才品嘗得出偏差的滋味。”
突然一道聲音穿透熱鬧的哄堂聲,湧入耳畔。
蘭時剛一轉頭,就發現身旁站着一位白發蒼蒼的老者,他手裡拿着一小碟嗆鼻的糖蒜,熟悉的味道讓她有些恍惚。
看樣子也是來慶豐樓吃東西的。
“老先生好。”
捏拿不準老者的意圖,以為是自己剛剛說的話唐突了什麼,秉持着禮貌,蘭時朝他輕輕颔首。
顧濟安嘴饞的毛病犯了,指使着小厮駕車便往張府去,卻沒想到了門前卻被門童給打了回來。
“顧禦醫,今兒老爺得了邀不在家,您便是進去等着了,沒個一時半會兒老爺也回不來。而且老爺臨走時還吩咐了,說廚房最近正在修整,廚子們都已歸家,不開火了。”
哼,這不是擺明了給自己下逐客令了嗎!
“不就是上回不小心将他心愛的畫卷給沾了墨麼,這糟老頭怎麼還這麼記仇!”
門童:…生起氣的顧禦醫可不是什麼善茬。
門童忙慌又道:“您這話可說嚴重了…是奴不好忘記說了,老爺說朱雀街的慶豐樓夥食豐盛,味道極佳,想必您一定喜歡,若是想去直接報老爺的名字,有專房供着。”
這還差不多。
顧濟安摸了把翹天的胡子,大手一揮便朝朱雀街駛去,隻剩下門童一人讪讪地彎腰曲背,見人影沒了後,這才騰出神來擦汗。
慶豐樓果然名不虛傳,光是拿号進店就等了老長一段時間。
顧濟安沒有拿着張顔的旗号招搖進店,而是讓小厮乖乖拿号,如尋常百姓一樣。
他生平最是讨厭用官威壓人的作為,而且獨自窩在房裡享受美食,跟和其他人一起擠在大堂裡吃完全是兩種不一樣的氛圍。
他自然喜歡後者。
洋洋灑灑在菜單上點了老些菜,等上菜期間,顧濟安嘗了口桌上免費附贈的糖蒜。
“唔,這滋味嗆口辣鼻,好啊好啊,可就是...”
“糖蒜滋味有些膩了,聞起來也不夠酸,大抵是師傅們的米醋放少了,鹽也少了。”